凡人不管神仙事，不管佛门末法时代什么时候到，凡人的日子差不多还是那样过。顾不上神佛的香火之争，大家看着的都是自己碗里还剩多少吃的。


    真正对这修行之争有感觉的，那至少得是朝廷的权贵。


    最近一段时间，京城里面的僧道就多了不少。各位达官贵人家里，总有那么一两位世外高人混吃混喝。


    有些可能只是学了两招法术的江湖骗子，但也有不少真正的高人。


    庞太师府最近就特别的热闹，上门的各路仙长已经超过两位数。他们的目标都很简单，想要复刻千宿子的路线，在大周朝混个国师当当。


    大家都知道，上任国师在位时，用尽办法也没能撼动这位老臣的地位。


    最后国师没了，传说是那位道然圣僧出手，但具体如何，只能说传说纷纭未有定论。但不管那位道然圣僧在扳倒国师中发挥了多少作用，庞太师依旧是大周朝的擎天之柱。新帝登基之后，对庞太师更为倚重，让他真正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臣。


    在这个关键时候，想要攫取天下万民的信仰，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当上大周朝的国师，而当国师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得到庞太师的认同，有他帮忙当国师就十拿九稳。


    当然，正常人都知道，想打动庞太师很难。他现在已经位极人臣了，怎么会同意多个国师来跟自己分权。但试一试，总是没坏处的，说不定就用什么法子打动了庞太师呢？


    结果就是庞太师府最近来访的高人特别多，而令人惊讶的事，这些上门叨扰的修行者不仅没有吃闭门羹，反而一个个都得到了庞太师的热情招待。对于这些修行者当国师的要求，庞太师也是乐呵呵地回应，竟然没有一口拒绝。


    这样一来，走庞太师门路的修行者便越来越多。


    这日，刚送走一位自称来自蓬来仙岛的道士，太师府的大总管庞元将他送来的延寿丹药送到庞太师面前。


    庞太师将丹药捏在手上，轻轻嗅了嗅，然后随手就扔到一边，对庞元说：“不过是让人精神健旺的补药而已，还敢吹嘘是延寿的仙丹，最近来的这些人是越来越接近骗子了。”


    “太师，那这位道长……”庞元问道。


    “不学无术之辈，随便打发了便是。对了，将前两天那本《五鬼搬运法》给我拿过来，再过几天，我说不定比这骗子还厉害。”


    庞元将丹药捡起来，不敢怀疑庞太师的话。


    最近这段时间，庞太师一直在研读道书和佛经，似乎也在研究修行之道。前几天他还看到庞太师在研读《丹经》，似乎是从前任国师千宿子的收藏里找到的。


    对庞元来说，太师就是天人，能学会这些神仙手段一点也不奇怪。这丹药虽然没有延寿的效果，但对普通人来说也算是好东西，他准备将丹药放入库房，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这些天，送丹药送宝贝的修行者太多，太师府的仓库都有点放不下了。这《五鬼搬运法》就是其中一位修行者留下的，还有像是桃木剑、金刚铃等辟邪镇宅的法器。


    看起来，太师府是占了大便宜，毕竟修行者送来的东西，肯定比凡物强上不少。但庞元并没有多高兴，他觉得庞太师在玩火，因为他知道庞太师完全没有立国师的意思，他只是用拖字诀来忽悠这些修行者，让他们飞蛾扑火一样撞上来，留下一堆宝贝。


    这种操作看似赚了很多，但这样玩下去，很容易会惹到众怒。


    一个修行者不算什么，一群修行者都要对付庞太师的话，那恐怕就不容易应付了。


    但庞元不敢劝，庞太师这段日子越发喜怒无常，已经有仆人被他亲手打死。


    庞元也不明白，都九十岁老人了，怎么有力气将人打得血肉模湖筋断骨折，那惨状庞元都不敢细看。


    虽然心中不安，但庞元没得选，他已经跟太师府牢牢绑定，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地方。


    将庞太师要的秘籍送上，庞元便赶紧退了出去。


    看着头顶阴沉沉的天空，庞元心想：“或许，赶明日我也去庙里上柱香？”


    说起上香，最近京城的各处道观庙宇都是香火鼎盛。大概是因为入京的修行者多了，以前只能靠口耳相传的神奇法术变成了亲眼所见。原本不怎么求神拜佛的人都多了许多求神庇佑的心思，自然就让那些道观佛寺赚了大钱。


    “最近名声最响亮的，好像是刚刚新建的神霄宫，还有一座摩诃菩提寺，听说是从天竺那边过来的寺庙。僧与道，选哪个好呢？”


    庞元陷入沉思，他本来并无信仰，佛道对他来说都是一样，哪个有用就信哪个。实在下不了决心，庞元决定两个都试试，反正也就是捐点香油钱，他不缺这点钱，可以两边都求，算是双保险。


    庞元的心思，跟大部分京城生活的普通人差不多。


    秉承着，信一信无所谓的心态，他们会选择道观或者寺庙参拜，也不需要看过道书念过佛经，只要到了地方，放下一点香油钱，然后向着高大的神像祈祷许愿便是。


    心想事成的话，就回来还愿。要是求之不得，就心里骂几句，然后换个地方再试试。


    神霄宫就是最近名气最大，最为灵验的一座道观。


    说起来，神霄宫来历有点特殊，是在重阳观旧址上建起来的道观。重阳观本来是上任国师千宿子的地盘，跟道然一战后，差不多半废。


    神霄宫的灵素真人来到京城，花了许多钱财，将重阳观这废墟买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挥手就让残破的道观恢复一新，比之前还更加富丽堂皇。


    有了这个神迹，神霄宫短短时间内便打响了名气，迅速变得香火鼎盛。


    但这种手段也并未能让百姓念叨多久，随着更多的修行者来到京城，各种神奇法术轮番上演。有人能捏火成龙，在晚上映照半边天空；有人能点石成金，在大街上广发金银；有人能撒豆成兵，带着天兵天将招摇过市。


    神霄宫差一点就被比下去了，但后来神霄宫出了一件奇事。不知道那灵素真人用了什么本事，惹来了一群士子前来上香祈福。


    上香的有接近三十人，大张旗鼓地在神仙宫的三清祖师像面前拜了三天三夜。


    这些士子都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一旦京城大考高中，那就是进士，可以说是鱼跃龙门，从此平步青云。


    士子们考试之前求神拜佛并不奇怪，但这样大张旗鼓地求神，那是相当少见的，就连国子监的翰林们都惊动了。


    三日跪拜，让这些身体虚弱的书生差点没撑住，拜完之后不少人大病一场。原本翰林院还想上报开封府，让他们将这祸害士子的妖道抓了。


    谁能想到，那些拜过三清祖师的士子们纷纷表示自己没事，而且变得耳聪目明，记忆力大增。一个个读书如有神助，连国子监的教师都啧啧称奇。


    更令人震惊的是，不久前京城大考刚刚放榜，这三十位士子全部榜上有名，全部成了二甲进士。


    这一下可惊动了京城的所有达官显贵。二甲进士总共才六十人，这在神霄宫上香祈福的就占了一半。


    别的手段，他们可以当耍把戏一样看，但能够影响科举考试的神迹，那就由不得他们不上心了。


    一开始，还有朝廷命官嚷嚷着查卷，认为是这三十人用了什么手段集体舞弊，要让他们全部腰斩于菜市口。但经过反复查验，甚至是另外出卷再考，这三十位进士依旧无懈可击，是真正的栋梁之材。


    这样一来，神霄宫就成了真正的神仙宫。


    什么求子求平安，都比不上求富贵求功名的吸引力。神霄宫有这三十位进士给打广告，马上就成了京城最有名的道观，每天来上香的人自然络绎不绝。


    后来，陆续有人说神霄宫的灵验，什么昨天来求富贵，今天出门就捡到钱了，这样的故事越来越多，让神霄宫的名气越来越大。


    此时，灵素真人正坐在神霄宫的最顶层，安静地打坐练气。


    突然间，一个唇红齿白的英俊少侠出现在栏杆之上，他的轻功之高，竟然能够完全消除脚步声。


    若是道然在此，一眼就能认出这个少侠就是许久不见的锦毛鼠白玉堂。


    灵素真人眼睛也不睁，澹澹地问：“如何，找到你的师妹了吗？”


    “回禀师父，我去过千灯河，但小青一直避而不见。”白玉堂说。


    灵素真人听了，眼睛微微睁开，冷冷地哼了一声。


    白玉堂对自己的师父很了解，这表现说明他是真的生气了，心里也替小青着急。


    白玉堂跟道然相遇纯属偶然，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只不过他是被打的那个。当时小青一只手就将他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差点就心态崩了。


    后来白玉堂觉得小青是个练武奇才，便提出代师收徒，让小青拜灵素真人为师。


    只是遇到了黑山老妖屠城，白玉堂自知留在苏州只是连累道然，便跟几个兄弟一起离开，回到了陷空岛。


    白玉堂跟自己的师父灵素真人提起这事，灵素真人一开始并未答应。他是有道全真，不是那么轻易收徒的。


    原本白玉堂还觉得有点可惜，以小青的本事若是能够拜师，一定能有极大成就。但灵素真人不愿意，白玉堂也没办法勉强，只能一门心思埋头苦练。


    见识过黑山老妖的厉害，白玉堂终于明白凡人与妖怪之间的差距，又经过道然的一番指点，白玉堂心中壁垒早已突破。没花多少时间，白玉堂便突破了仙凡之隔，成为了一位修行者。


    灵素真人发现白玉堂有所突破自然十分高兴，这才仔细问起白玉堂的遭遇。


    听白玉堂说完苏州城的所见所闻，灵素真人便说：“既然这位道然法师对你有指点之恩，那收下他的妹妹也未尝不可。”


    白玉堂大喜过望，连忙找人打听道然和小青的下落。没过多久，就听说了道然在京城闹出了许多动静，就连国师都被他干掉了。


    白玉堂大叫可惜，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自己竟然彻底错过了，这可是青史留名的机会。


    既然知道道然和小青在京城，白玉堂便连忙要跟灵素真人一起上京。


    师徒二人好不容到了京城，那时候道然已经上了灵山，灵素真人却没有主动去找小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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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师要收徒，也不能不要脸皮亲自去请，你将那小姑娘说得这么好，为师便看看她有没有这份福气。”


    当师父的，怎么能巴巴地上门求收徒？那简直有失身份，这种求着对方拜师的操作，哪里是收徒弟，随时可能收个祖宗回来。


    灵素真人在京城大展神迹，将神霄宫弄得香火鼎盛，让他的名字传遍整个京城。在灵素真人看来，小青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想起白玉堂说过要帮她引荐拜师，还不主动过来拜师？


    到时候，灵素真人可以随便给她几个考验，看看这徒弟的品性如何，也好给她来个下马威，在入门之时就将规矩立好。


    但事实让灵素真人很无语，他都已经这么有名了，小青竟然还没上门拜师。这什么情况，她怎么坐得住的？


    灵素真人一开始还安慰自己，可能是小青不敢高攀，又或者是在精心准备拜师礼，所以才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但实际上，小青早就将拜师这事忘了。


    在小青的记忆里面，白玉堂就只剩下穿白衣服带她去逛过街这两个印象，剩下的全忘了，她甚至没记住白玉堂的名字。


    小青吃过蟠桃，身上暗疾早已痊愈，巴不得每天躺在千灯河底睡大觉，睡醒了吃，吃饱了睡，当一条快乐的小青蛇。


    这种情况下，小青怎么可能主动跑过来拜师，连白素贞都拿这条懒蛇没办法。


    灵素真人有点坐不住了，心想这小姑娘未免太过无礼，便让白玉堂去打听小青的情况，看她是真不想拜师，还是有别的原因。


    谁能想到，白玉堂连人都没见着。


    其实这不能怪小青无情，实际上，小青根本不知道有人来找他。因为千灯河每天都有无数公子哥来求见各位姑娘，最有人气的是董小宛，大家知道她还没嫁人，又是富甲一方，追求的人多了去。


    小青因为偶尔也会跟董小宛她们一起去逛逛街，也被不少人所熟知，以小青的容貌和天真娇憨的性格，自然也能吸引不少狂蜂浪蝶。


    因此，白玉堂自以为是小青的熟人找上门去，负责传达的几个护卫直接敷衍几句就将他打发了。假装熟人这招，用过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都懒得通报上去。


    白玉堂吃了闭门羹，就只能灰熘熘地回来了。


    灵素真人自然是不高兴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愿意收徒了，对方竟然如此嚣张。


    “哼，我倒要看看，她有何底气敢如此羞辱于我！”灵素真人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