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的特训比想象中要更加简单粗暴，就是抡起棍子将道然打得生不如死，让他在绝境之中将全身潜力迸发出来。


    天龙八部护身咒没用，召唤出来的护法全是分身，就连罗睺猗、幽禅天和浮战是道然最强的三位召唤兽了，结果全部都是一招秒。


    法海亲传的七相法印也没用，金箍棒砸下来的时候，什么印都挡不住。反倒是猪八戒传授的苦海渡有点效果，因为跑得快。


    潮水推动道然腾空飞遁，能让道然喘一口气。只不过再快也快不过孙悟空，最多一个呼吸的时间，道然就会被追上，然后被一棍抽得镶入墙里，扣都扣不下来。


    孙悟空也是说到做到，只要道然法力有一丝失控，金箍棒就会不多不少抽他一百下，那种痛苦绝对堪比地狱酷刑。但孙悟空对力度的控制比法海还厉害，道然被揍了好几天，身上连块淤青都没有，唯一受伤的只有他幼小的心灵。


    真正能让道然有一点喘息之机的，反而是他刚学会的种桃术。道然用这近乎无中生有的法术种出了各种水果，什么榴莲火龙果，什么百香果刺角瓜，很多都是道然上辈子吃过的玩意，没想到这法术能够完美地种出道然记忆中的植物来。


    每一种新鲜的水果，能让孙悟空给他三个时辰的休息，这也是道然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虽然被虐得很惨，但道然的进步也是惊人的。之前法力暴涨让他连法术都施展不好，现在道然却感觉全身法力如臂使指，控制力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按照道然的想法，这时候就应该再次修炼万法归一妙莲经，继续积蓄法力，等到再次失控，就继续被孙悟空虐上几天，强迫自己适应。这样循环往复，直到道然的法力积蓄到极限，掌控力也达到极限，自然而然就以力证道成为罗汉了。


    但孙悟空却不同意。


    满嘴猩红的孙悟空瞪着道然，问道：“你觉得自己学会了？”


    嘴边的猩红是火龙果的汁水，道然觉得自己应该给他吃白肉的，好好一位斗战胜佛，弄得跟吃人妖怪似的，真是罪过。


    “可是，我已经能够做到将法力完美控制，继续挨揍也难有什么进步。”道然解释说。


    孙悟空摇了摇头说：“差远了，差太远了。”


    但摇了头之后，孙悟空又忍不住挠了挠耳背，烦躁地说：“你小子确实天赋出众，我原本还觉得你至少要被我揍上一个月才到如今的程度，那时候，你也该恨我了。没想到，这才几天，你就……唉，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道然奇怪地问：“斗战胜佛何出此言？是我来求教，又怎么会恨你？”


    “我揍你这么狠，你不恨？”孙悟空问道。


    道然沉默片刻，然后说：“家师也很严厉，大概是已经习惯了。”


    孙悟空：……


    看到孙悟空用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道然有点尴尬。他是两世为人，从小就有成熟的是非观。谁是真心对自己好，道然看得很清楚。


    别看法海喜欢使用暴力和关禁闭，但道然知道他是很关心自己的，是真的一把屎一把尿将自己养大。自己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和难题，只要回到金山寺，法海肯定会想尽办法帮他扛了……除了还俗。


    所以，道然对法海一直很感激，只是这种感激就跟法海对他的关心一样，表达方式跟正常人不同。


    对孙悟空也是一样，这位是自己上辈子的童年偶像，现在又全心全意地帮自己修炼，这有什么好恨的？


    当年那些天兵天将被孙悟空一棍就打死了，自己挨了不知道几千棍，皮都没破，可见这位斗战胜佛多谨慎，真是生怕将他给打坏了。


    这是恩情，道然感激还来不及，哪来的仇恨？


    “烦死了，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一点年轻气盛都没有。想当初，我师父骗我带上紧箍咒，我差点就将他给打死了。”孙悟空很不高兴地说。


    道然反应倒是快，马上察觉到什么，连忙问道：“斗战胜佛的意思，我需要憎恨才能继续修行？”


    孙悟空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然说：“我当年闹了天宫，玉帝老儿派了十万天兵天将来我花果山，一把火将我的猴子猴孙烧死了大半，你猜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道然沉吟片刻，回答说：“应该也是充满恨意吧？”


    孙悟空说：“没错，当时我恨不得将天庭的每一个人全部打死，但是，我输了。”


    道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孙悟空讲故事。


    “你应该也知道，天兵天将再多，也就是凑数壮声势的，真正打起来，还得看带兵的是谁。当时李靖一家子都不是我的对手，直到杨戬出手，我们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打了个不分胜负，后来是太上老君用他的金刚琢将我砸了。


    “当时我觉得杨戬胜之不武，还准备找他报仇来着。但后来我回头一想，就算太上老君不出手，我与杨戬再战几百回合，输的多半是我。因为当时我看到猴子猴孙伤亡惨重时，我的心乱了，我的金箍棒，也只剩下势大力沉，在杨戬眼中，就跟个莽夫没什么区别。


    “我以为自己本领高强，但当我愤怒之时，我的法力，便不听使唤了。小子，冷静的时候，你可以完美控制你的法力，但当你情绪失控的时候呢？这就是修行者的心魔啊。


    “这一点，我是成佛之后才慢慢想明白的。从那时候开始，不管喜怒哀乐，我的金箍棒不会再有丝毫的不稳，这一棍下去，可以蝼蚁不伤，也可以噼山分海。”


    道然明白孙悟空的意思了，完美掌控自己的法力，可不止正常状态，就连情绪失控的时候，法力也要完美掌控，不能有丝毫的紊乱，这才算是真正练到家了。


    仔细想来，道然有点后怕。若是没有孙悟空提醒，道然自以为已经练好了，等到关键时候心魔给他撩拨一下，情绪失控连带法力一起失控，恐怕三师父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嘲笑。


    “多谢斗战胜佛提点，我明白了。”道然相当诚恳地道谢。


    孙悟空却说：“明白有什么用，知易行难。情绪是情绪，法力是法力，你在极度愤怒之时，还能分得清吗？”


    “或许，在愤怒之时，用佛经平复情绪？修佛之人，不就是要戒嗔怒么？”道然请教说。


    “屁话，连佛祖都有愤怒的时候，谁敢说自己彻底戒了嗔怒，那绝对是吹牛。我不是让你不怒不恨，我是要让你在愤怒之时也要保持对法力的控制，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孙悟空解释说。


    孙悟空这个观点道然很同意，所谓做好人容易，做一辈子好人难。行善积德几十年，可能因为一次犯错就千夫所指。


    情绪控制也是一样，凡人能忍住几十年不生气，也会有破防的时候。神仙寿命几乎没有尽头，谁能保证数千年里面不会出现极端情绪？


    所以情绪失控这种事情是不能避免的，更不应该炜疾忌医，是要提前准备，提前训练，提前适应。


    不愧是斗战胜佛，在这方面的见识果然不同凡响。


    “那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道然问道。


    “还是那个字，练。我之前说让你去老君的炼丹炉烤几天，那可不是开玩笑，这能帮你将法力凝练如一，那时候，你的法力想乱都乱不起来。但你不愿意，那就只能吃点苦头了。


    “我原本想着，揍你一个月，年轻人肯定会有脾气，等你恨我了，那就好办，我继续再揍你一年半载差不多就成了。但你这小子，比老和尚还好脾气，这可把我给难住了。”孙悟空挠着头，相当烦躁地说。


    道然也很无语，怎么成熟也成了一种错。果然不气盛不算年轻人啊，自己这个心态是不太符合年龄。


    孙悟空想了想，又问道：“你这辈子，难道没犯过嗔怒？”


    道然回答说：“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


    “为谁而怒？”孙悟空问道。


    道然想了想，回答说：“为无辜受害的百姓，当时，我刚到杭州不久……”


    道然这辈子最生气的时候，是灵隐寺的道灵和尚用毒暗算自己不成，结果害了无辜百姓。道然当时愤怒之下，一拳将他给打成肉酱，后来还强迫小乔帮忙救治百姓。


    除了这次，道然还真没特别生气的时候。


    孙悟空听了道然的解释，忍不住说：“要不我这佛给你来做算了。”


    道然：……


    沉默了好一会儿，道然才说：“斗战胜佛说笑了，我连罗汉都未必能修成。”


    “迟早的事，你要是修不成正果，那是如来瞎了眼。”孙悟空说。


    听着孙悟空的称赞，道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为苍生而怒，没用的。”孙悟空说。


    “为何？”道然奇怪地问，这不一样是愤怒么？


    “苍生太远，与你无关。我总不能为了帮你修炼，就跑去屠杀凡人吧？”


    这话很有道理，但道然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脾气太好也能成为修行的阻碍，这个他是真的万万想不到。


    想了半天，孙悟空突然翻了个跟头，兴奋地对道然说：“我想到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去历练。”


    道然连忙说：“斗战胜佛有所不知，我是因为特殊原因，必须到洞天福地中修行，若是久留凡间，地府就要将我的魂魄收走了。”


    道然给孙悟空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听得孙悟空也啧啧称奇。


    “你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做好事得报应，这事也算是千古奇闻了。不过你放心，我没准备让你去凡间历练。你知不知道，这天下间，哪里有最多的不平事？”孙悟空问道。


    “还请斗战胜佛指点。”


    “是枉死城。”孙悟空说。


    “枉死城？这不是阴曹地府管的么？”道然问道。


    “不错，天下枉死之人，往往心中充满怨恨，连孟婆汤都不一定能洗净。若是强行送入轮回，生出来的婴孩带着怨恨，会贻害无穷的。


    “但这些枉死之人大多并无罪孽，又不能送去地狱受刑，所以会被送入枉死城，直到心中怨恨放下了，才能投胎。要说这天地间何处冤屈最多，就只有这枉死城了。


    “而即使投胎了，他们曾经的怨恨也会残留在枉死城中，久而久之，这敌方便时刻幻化出各种惨绝人寰的场景。你这大慈大悲又嫉恶如仇的性子，去了枉死城，保证你拳头天天都硬。”孙悟空说。


    孙悟空就是觉得道然的性格太好，不弄点刺激的很难让他陷入极端情绪之中，枉死城就完美符合道然的需求。


    “可是，我要怎么进入枉死城？活人是无法久留阴间的。”


    道然去过地府，阴曹地府的环境不适合活人生存，大头鬼也得将他的魂魄抽出来才能带下去。


    而且，他还是在地府挂了单的短命鬼，自己去枉死城，岂不是自投罗网？等时间到了，大头鬼都不用上凡间勾魂，直接出门拐个弯就将他锁了带走。


    “放心，地府我熟人多，给你开个后门去枉死城不难。不过以你如今的魂魄强度，直接送入地府估计就回不来了。”孙悟空思考片刻，然后说：“既然如此，后面的修行就要换个方向了。”


    不等道然问个明白，只见孙悟空手中金箍棒一长，道然毫无防备地被捅了一棍。剧痛传来，让道然眼前一黑。


    而等道然恢复意识的时候，就感觉身体漂浮在半空。不对，他的身体并没有飘起来，相反，道然的肉身已经倒在地上，如今漂浮在半空的是他的魂魄。


    “接下来，需要锻炼的就是你的魂魄了。准备好，还是按照老规矩来。”孙悟空说完，金箍棒噼头盖脑地朝着道然砸来。


    惨叫声依旧，道然再次被孙悟空狠狠地抽了几百棍，而这一次是真正的痛入灵魂。


    道然在一次次惨叫之中，魂魄被锤炼得更加凝练，为下地府做准备。


    而此时的地府，正在为一支作乱的恶鬼叛军而头疼。前几天法海超度的恶猿刚被送入地府，就被这群恶鬼给劫走了。


    这从齐天大圣闹地府之后，数百年来第一次有人敢挑衅地府威严。十殿阎罗马上派出了大量鬼差进行追捕，然而这群鬼差刚出地府就糟了埋伏，直接折损大半。


    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了这群恶鬼叛军的名号——黑山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