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


    道然没想过自己的寿命只剩下这么点，死亡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毫无准备。之前明明还占尽优势，怎么只是听了一句魔音，自己就要死了呢？


    修行之路果然是步步凶险，看来这辈子到头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大头鬼混个鬼差当当。


    仿佛是看穿了道然的想法，大自在天嘲讽道：“你魂魄残缺，也就在这大自在神国才能完整地思考。等到你魂魄回归，直接就变成傻子了，就算投胎也只会变成白痴。”


    “阿弥陀佛，这次佛祖没保佑我啊。”道然感慨说。


    【诽谤佛祖，犯妄语之戒。】


    【你的破戒僧天赋发动，你的灵觉+1】


    又是灵觉+1，道然感觉系统在努力地提醒自己，或许这个灵觉属性是活下来的关键？


    大自在天听到道然的话，忍不住有些惊讶。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信佛所以不怕死，没想到是看走眼了。”大自在天说。


    敢当着大自在天的面说佛祖的不是，这小和尚称得上大胆包天。


    “阿弥陀佛，魔主说笑了，世人大多是因为怕死才信佛。”道然笑道。


    “哈哈，你这小和尚有点意思。不经佛祖，偏偏有不小的佛性，真是少见。”


    “既然魔主觉得小僧有点意思，能否救小僧一命？”道然对大自在天说。


    “你脸皮倒是够厚，不愧是佛门弟子。”大自在天说。


    道然并不在意魔主的嘲讽，人家是跟佛祖都平起平坐的大老，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救你一命，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有个条件。”大自在天说。


    “什么条件，还请魔主尽管说来。”道然恨不得拍着胸口给他保证，至于做不做得到以后再说。


    “可不要答应得这么轻易，我要你转投我涂灰外道，你可愿意？”大自在天问道。


    大自在天不觉得道然会同意这个要求，涂灰外道虽然勉强也算佛门，但实际上比邪魔外道更受佛门排挤。


    而道然是佛门罗汉的弟子，是修行的天才。不仅如此，道然年纪虽小，颇具慧根，还有一副慈悲心肠，可以说是在灵山已经挂了号的角色，将来最少也是罗汉果位。


    别看道然现在魂魄有缺，但灵山绝不会坐视不理，等道然投胎转世，法海应该就会将他重新渡入佛门。养魂之术法海是不会，但佛门会，法海只要去紫竹林求得一滴杨枝甘露，什么魂魄受损都能补回来，甚至还有天大好处。


    所以，大自在天只不过是逗道然玩，想看看这小和尚绝望的表情而已。


    然而，就在大自在天以为能够让道然为难的时候，就听到这小和尚大声地说：“师父在上，请恕徒儿不便行跪拜之礼，但从今日起，徒儿一定听师父的话好好修炼，不会丢了涂灰外道的脸面。”


    大自在天感觉自己有点草率了，应该一开始就用他心通挖开这小和尚的心，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


    …………


    画舫之中，白素贞脸上红晕未退，还在笨拙地与道然肌肤相亲。道然与大自在天在神国中交流瞬息万念，聊了这么久，实际上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就玄机子指点着白素贞，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时候，道然睁开了双眼。


    道然与白素贞四目相对，感受到怀中的温香软玉，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道然没有猜错，确实是破了色戒才让他恢复了一点神智，但令道然没想到的是，竟然是白素贞亲自帮他破戒。


    “姐姐……”道然开口说了两个字，白素贞就像是被针蛰了一下，整个人吓得跳了起来。


    道然顿时将这白玉美人看了个清楚。之前白素贞渡劫之时是昙花一现，已经让道然怦然心动，此时再看第二次，这玉染胭脂比之前更添动人妩媚。


    道然很想多看几眼，但白素贞已经挥手变出一件洁白长裙将身体包得严严实实，就连道然也是一样，原本脱掉的僧袍重新穿在了身上。


    道然还想说话，白素贞却一脸严肃地伸手点在他的眉心，指尖迸发出轻柔的法力，滋润着道然的魂魄。


    “奇怪，你的魂魄怎么会完好无损？之前明明与大自在天的神国相融，三魂七魄都散了大半。”白素贞惊讶地说。


    道然笑道说：“姐姐无需担忧，我魂魄无碍，不仅如此，还得了不少好处。”


    “切莫大意，魔主神国连罗汉都不敢乱闯，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你好好休息，先养好伤势。不行，我去给你熬些药，可以助你固本培……不对，是壮魂养魄。”白素贞有点语无伦次。


    道然看得出来，她在全力转移话题，完全不想聊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种鸵鸟心态让道然忍不住想笑，但他可不能就这样放白素贞离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住。白素贞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除了自己的心跳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白素贞只觉得自己心跳突然变快了一百倍，要不是作为千年大妖体质强大，恐怕心脏都要炸开。


    道然感觉到白素贞的手都在颤抖，看到她犹如受惊小鹿般的姿态，打消了将她拥入怀中的想法，只是走到她的耳边小声地说：“姐姐，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什么也没做。”白素贞的声音细如蚊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明明耳朵嗡嗡作响，但道然这句话白素贞却听得无比清晰，同时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还好道然没有追问刚才发生的事，不然她真的想直接跳到千灯河里闭关一千年。


    道然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过头对无比苍老的玄机子说：“抱歉，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玄机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用沙哑的声音说：“所谓因果便是如此，不可能只占便宜而不付出代价。”


    “或许，我可以帮你将寿命夺回来。”道然说。


    玄机子听了，并没有露出惊喜的表情，只是澹澹地说：“我都说了，这就是因果。纵使你能帮我恢复寿命，代价又由谁来付呢？”


    道然没有解释，只是说：“反正试一试也无妨，只不过不是现在，我还需要准备些东西。”


    玄机子听到这里倒是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问道：“看样子，你还真得了天大的好处。”


    “运气不错，算是因祸得福。时辰快到了，等我收拾了你师父，我们再慢慢细说。”


    “你现在就要对付我师父？可是阵法还没彻底沟通开封水脉，你有把握吗？”玄机子问道。


    道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然后说：“我有九成把握，只不过我时间不多，三更天前，要将国师解决。”


    …………


    重阳观中，千宿真人突然心神不宁，正在炼制的丹药顿时因为火候变化而废了大半。


    千宿真人有些心痛，现在炼丹的材料不好找，每一次失败都是非常重大的损失。但千宿真人顾不上这些，修行者心血来潮绝非好事，他似乎感觉到危机正在逼近。


    “难道说，道然已死，法海要来了？”千宿真人喃喃自语，拿出龟甲与铜钱，试着进行占卜。


    谁料，这铜钱刚放入龟甲之中，整个龟甲就化作碎片，三枚铜钱也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千宿真人眉头紧皱，看着这三枚铜钱。


    “不可能，这小和尚应该是必死无疑，为何我反而要死在他的手上？一定是我算错了。”千宿真人对自己说。


    千宿真人平时的算命准确率也不算太高，牵扯到自身的关键问题更是只有一半准确率。在他看来，道然还未修成正果，魂魄未经锤炼，一旦进入大自在神国，必定要魂飞魄散。


    这必死之人，又怎么能来杀他？


    虽然心中笃定道然必死无疑，但他还是暂停了炼丹，来到重阳楼的顶层，准备将守护法阵再调整强化一番。


    因为有卜算之术的存在，千宿真人从来没想过跑路。以他和玄机子的关系，对方想要占卜出他的位置不要太简单。一旦离开阵法的守护，千宿真人很有可能会被法海一巴掌拍死。


    所以不管如何，千宿真人是绝对不会离开他苦心经营的重阳观。只要大周皇朝还在，只要法海不敢用天下数百万人的性命来换，他就可以安枕无忧。


    曾经是这样没错。


    但当千宿真人来到重阳观的顶层，仔细观察那代表大周国运的气运之龙时，却震惊地发现，这气运之龙竟然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怎会如此？！”千宿真人无比震惊。


    在他的计划里面，皇帝柴熙诲只一枚棋子，被他当做诱饵将道然引入陷阱。柴熙诲对国运是有极大影响，皇帝意外身亡，皇朝气运自然也会受损。


    但为了应对这个情况，千宿真人早有准备。在柴熙诲被道然抓走之后，千宿真人就马上入宫找到了庞太师，对他说：“先帝必死无疑，你尽快找人继位吧。”


    面对自己最大政敌的建议，庞太师并没有反驳，反而同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我会让太子暂时监国，十日之后登基。”


    庞太师是亲眼看到道然刺王杀驾，他肆无忌惮地将柴熙诲化为焦炭，又一拳打爆他的脑袋。虽然柴熙诲活下来了，但最后也被道然带走。


    当时，庞太师的心就凉了半截。


    道然的手段他见识过，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是没任何回来的机会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千宿真人只是提醒他换皇帝，并没有插手人选，庞太师虽然不解，但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跟国师唱对台戏。


    因此，太子就成了最适合的人选。


    只不过，他因为刺杀柴熙诲而被关了起来，用什么理由将他捞出来，这得庞太师费点心思。


    这就是千宿真人的底气所在，他早就知道柴熙诲要完蛋，安排好了继任者稳住皇朝气运。太子不需要马上登基，只要履行监国之实，皇朝气运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然而，眼前所见的气运之龙仿佛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身体各处都出现崩溃的迹象。


    这么描述或许有点不正确，千宿真人仔细观察之下，发现气运之龙并非崩溃，而是在逃离。气运之龙仿佛不想被阵法所束缚，正在疯狂挣扎，想要与阵法分离，而且快要成功了。


    重阳观的法阵与气运之龙息息相关，气运之龙崩溃，阵法自然就出现了无数破绽。


    不等国师进行修补，两道人影就出现在了重阳观前，正是道然与白素贞。


    千宿真人看到道然现身，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大声咆孝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不死？！”


    道然听了，只澹澹地说：“阿弥陀佛，是小僧的师父出手相救。”


    千宿真人不屑地说：“就凭法海？他有什么资格打破大自在天的神国将你救出来？”


    道然笑了笑，他说的师父，可不是指法海。


    不过现在快到三更天了，道然没有时间跟千宿真人在这里聊天，转头对白素贞说：“姐姐，请你破阵！”


    白素贞点了点头，直接现出白蛇原形。


    大如山岳的巨蟒悬浮于半空，巨大的蛇尾朝着重阳观的阵法横扫过去。


    轰隆巨响，重阳观外显出无数玄奥的符文。这阵法被白素贞一尾巴扫出了原形。白素贞也并非以蛮力来破绽，长尾横扫之时，她的法力就通过阵法破绽钻入其中，开始不断进行破坏。


    内有气运之龙在挣扎逃离，外有白素贞不断以强大法力破阵，里应外合之下，这重阳观外的阵法已经及及可危。


    千宿真人连忙画符念咒，用自己的法力来修补阵法的破绽，要将白素贞挡在外面。这重阳观不愧是千宿真人经营了数十年的老巢，只见重阳观内灯火大作，无数犹如实质的光影飞出，朝着阵法各处飞去。


    这些光影像是粘稠的胶水，竟然将濒临破碎的阵法粘合起来。


    道然看得清楚，这手段也是分外眼熟，分明就是七情真人的看家本领，将人的七情六欲化为实质，只要经过炼制，就能施展出各种妙用。


    一旦让这些情绪之力将阵法修补好，凭白素贞的本事就没办法破阵了。


    而就在此时，道然双手合十，朝着千宿真人大声吟诵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