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才刚刚冒头，京城便已经忙碌起来。


    这年头，点灯点蜡烛实在太贵，所以白天的时间是非常珍贵的，不抓紧一点，恐怕要饿死。


    已经年过半百满头银发的孟若虚缓缓收功，嘴里吐出一团白气，在这大热天也凝而不散。


    这是内功深厚的表现，就连欧阳春看了也要赞一声厉害。


    只可惜，这位武林高手的右腿已经残废，装上了一根木质的假腿。不管练的是什么功夫，下盘不稳永远是大忌，少了一条腿，一身武功就废了大半。


    不过孟若虚早已习惯，他是半入土的人了，早就不追求什么天下第一，他如今全副精力都放在他的徒弟身上。


    孟若虚的身后整齐地站着三排半大孩子，年纪小的只有五岁，年纪大的已经十四五岁。不管大小，每一个都在认真仔细地扎着奇特的马步。


    这是孟若虚自创的培元功，配合特殊的按摩手法，最适合孩子打基础长筋骨。若是能有药浴就更好了，只可惜洗练筋骨要用的药品太贵，孟若虚光是养活这些人就已经尽力了，根本买不起。


    练功从来都不是什么舒服的事，随着太阳升起，阳光渐渐变得毒辣，孩子们扎马步的姿势开始慢慢变形，额头上也开始冒出斗大的汗水。


    孟若虚缓缓地在练武场上踱步，看到哪个徒弟撑不住了，假腿就朝他踢去。真气缠绕到假腿上，踢在人身那是真的痛，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令人振奋的热流传遍全身。


    孟若虚在不断消耗自己的功力，给这些孩子打通筋脉，帮他们打下更加牢固的基础。


    若非每日如此，以孟若虚的武功，也不至于五十岁就长满白发。


    “坚持住，这个世道是吃人的世道。今日偷懒，明日就要用命来还。像是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想要活下去，只能吃苦。”孟若虚大声地说。


    孩子们齐声回应说：“是，师父！”


    孟若虚点了点头，这些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就比别人懂事，在勤奋方面是不用担心的。只可惜，他们天赋都很一般。


    练武这种事，不算什么奇遇的话，最重要的还是看天赋。


    即使有孟若虚如此悉心教导，但这些孩子长大了，武功也达不到一流境界。


    孟若虚这么多年来，只遇到过一个天赋出众的弟子，他也是倾囊相授，还想办法帮他找到门路，加入了金牛卫。六扇门里好修行，原本以他的本事，只要熬上几年，混个千户应该不难。


    谁想到，这孩子干不了两个月就与上司闹翻了，辞了金牛卫的官职，跑去混武林。


    这可吧孟若虚气得半死，差点将他打断腿逐出师门。师徒二人闹翻了，这徒弟便两个月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鬼混去了。


    虽然心里还是气不过，但孟若虚也忍不住担心，这徒弟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在江湖行走，并不是武功高就行，没有经验的话，真是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人是经不起念叨的，孟若虚刚想念自己的徒弟，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师父，我回来了。”


    孟若虚转过头，看到一身大红衣袍的英俊少年向他走来，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孟若虚上下打量着他，发现他神完气足，步伐稳健，不仅没有半点受了暗伤的迹象，反而武功又有了明显进步。


    那就放心了，可以开骂了。


    孟若虚咆孝道：“你还来做什么？老夫这里庙小，供不起你展昭展大侠，你给我滚出去！”


    这声音震得门窗都哗哗作响，孩子们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这位被称为展昭的少年却不以为意，厚着脸皮走过来说：“师父，两个月了，你还生气呢？”


    孟若虚冷哼一声说：“你说得倒是轻巧，你知道为了让你加入金牛卫，我花了多少钱，找了多少关系吗？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


    “师父，徒儿不是跟你说过吗？他们让我去栽赃嫁祸陷害忠良，还让我去滥杀无辜，连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让我怎么做这个金牛卫？！”展昭解释说。


    啪一声脆响，孟若虚狠狠地扇了展昭一巴掌，然后骂道：“你了不起，你清高。金牛卫就是文官手上的刀，专门用来排除异己的。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夫不知道谁是忠良，谁是奸臣，老夫只知道，这里几十张嘴要吃饭。要不是那些当官的将这天下管成这模样，你的这些师弟也不至于父母双亡，连饭都吃不上，甚至还……”


    孟若虚气得有点说不出话来，缓了几口气才继续说：“展昭，你是老夫最看重的弟子，是他们的大师兄。那些达官贵人的死活，与我们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那些嘴上说着忠君爱国的好官，可曾低头看一眼真正的人间？你还在意什么忠奸，谁来管我们的死活？”


    展昭挨了一巴掌，又被骂了一顿，也不生气，摸着脸说：“师父，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事。”


    “你说什么？”孟若虚皱眉问道。


    “师父，我找到办法养活我们了。”展昭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整整一千两。


    “这是哪来的钱？”孟若虚震惊地说。


    一千两银，那可是一笔巨款，要只是养活一家人，那是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即使是像孟若虚这样养着一大群人，一千两也够十年用度了。


    但孟若虚却没有太高兴，展昭辞了金牛卫的官职去混江湖，两个月就搞来这么多钱，恐怕麻烦也不小。


    这钱拿着烫手，要是引来了仇家，这满屋的小孩子怎么办？


    展昭似乎知道孟若虚在想什么，连忙说：“师父放心，这钱绝对没问题，是道然圣僧送给我的。”


    “什么圣僧？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一号人物？”孟若虚皱眉问道。


    “师父你搞错了，道然圣僧可不是江湖人，而是真正的大德高僧。”


    “一个和尚，给你这么多钱？为何？”孟若虚实在想不通。


    展昭还没回答，两人身后传来道然的声音：“因为，小僧听说孟施主你乐善好施，救助了许多孤儿。出家人慈悲为怀，小僧也想略尽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