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之力是很神奇的力量，能够将人引入疯狂之中。


    但极端情绪，同一时间只能存在一种，所谓笑着笑着就哭了，那也是由喜转悲，没人可以同时处于悲伤与狂喜之中。


    而只有最强烈的情绪能够占据主导。恐惧是人最纯粹和极端的情绪，没有之一。


    哪怕是愤怒，生气久了自己也会累，只有恐惧是无限叠加，直到吓死人为止。


    这也是七情真人的阵法从来不会收集恐惧的原因，这股力量太过存粹，可以用来杀人，却无法用来控制别人，而且恐惧之力太过激烈，普通的七情蛊承受不住，很容易会暴毙。


    这些腐尸，都已经死过一遍。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在临死之时，他们记忆最深刻的便是这股恐惧，甚至比内心的怨恨都更加强烈。


    此时被道然的往生咒引动，他们会想尽办法摆脱这股恐惧。


    恐惧为源，恨意所指，毁灭这一切的根源。


    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想法更深刻，什么喜怒哀乐，都无法超脱生死。


    佛门所追求的，就是超脱生死的觉悟，无悲无喜，无惊无惧，连生死之间的大恐怖都已经看澹，世上便没有什么烦恼可言了。


    但知易行难，生者想要克服对死的恐惧，那便不是嘴上念着“色即是空”就可以的。


    七情真人半生沉浸在七情六欲之中，却终究无法克服这种恐惧，在无数腐尸的啃咬之下发出凄厉的惨嚎，但最终化作一堆烂肉，再也没了声息。


    道然双手合十，对那些腐尸躬身致谢：“阿弥陀佛，多谢诸位施主相助，希望诸位早登极乐。”


    凄厉的鬼哭之声响起，但原本刺耳生痛，但随着道然再次念起往生咒，这鬼哭之声便慢慢平息下来，化作一声声叹息。


    一道道半透明的身影从腐尸中冒出，或双手合十，或下跪磕头，在向道然致谢之后便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道然知道，他们是受六道轮回之力吸引，投胎去了。


    或许他们有些还要在地狱走上一遭，但比起永生永世被镇压在这河底淤泥之中，也算是前途光明了。


    超度了这些怨魂厉鬼，道然回头望向岸边的人群。


    虽然七情真人死了，千灯河的阵法也已经毁掉，之前吸入的情绪之力却没有消散，依旧让他们陷入幻境之中。


    道然已经看到不少人因为过于激动而自残，连忙从腰间抽出一根竹笛开始吹奏菩提镇心曲。


    这首自己领悟的曲子有着强烈的镇压心神效果，眼前这些都是凡人，听到菩提的曲子之后脑海中激烈的情绪波动便被镇压下来。


    但这是暂时，道然的笛声一停，残存体内的情绪之力还是会令人陷入癫狂。


    道然可没想过靠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虽然整场斗法出现了一点点意外，但整体还在道然的掌握之中。他既然早就知道了千灯河阵法的关键，自然也会对情绪之力暴走这个结果有所准备。


    只见道然一边吹奏着竹笛，一边在河边行走。


    月光洒落在这小和尚的身上，真如仙佛降世，令人不敢直视，生怕亵渎了此间神圣。


    但此时，有一个女子从人群之中站起，痴痴地看着道然。


    两人对视的一刻，道然收起竹笛，对她笑道：“董姑娘，又见面了。”


    这个女子正是董小宛，只有她可以完全不受情绪之力的影响。相反，当这些情绪之力靠近董小宛的时候，她彷佛久旱逢甘露一般，贪婪地吸收着这些无形之力，原本有些病弱的身体彷佛都变得充满了活力。


    这就是七情蛊的能力，以情绪为食，而董小宛是人形的七情蛊，对情绪的吸收能力自然比那些晶莹剔透的小虫子更强。


    平时在画舫的时候，董小宛都被阵法限制，吸收的情绪之力在提纯之后被油灯大量吸收。所以那时候的董小宛病恹恹的，主要原因就是吃不饱。


    此时此刻，与道然再见，他不在是那位站在船舷看风景的年轻书生，而是宝相庄严的大师。董小宛沉默了好久，忍不住说：“你是李白！”


    这种只看一眼就生出亲近之意的感觉实在太特别了，特别到让董小宛将道然认出来了。


    “阿弥陀佛，之前多有得罪，请姑娘原谅。不过如今并非叙旧之时，董姑娘，这岸边数千条人命，还得姑娘你出手相救。”道然说。


    董小宛看了一眼那些陷入疯狂中的人，迟疑地说：“我……我不会医术，怎么救人？”


    “董姑娘无须担心，等小僧吹响竹笛，你一一伸手触碰这些人就行了。”道然对董小宛说。


    “就这么简单？”董小宛奇怪地问。


    董小宛虽然是人蛊，但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平时只是按照七情真人吩咐，去陪某些特殊的客人，也不用做什么，只要哄着对方喝喝酒听听曲就行了。


    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七情蛊的虫卵，在与人接触之中将虫卵送入对方体内。


    在董小宛看来，今夜的一切都是突然而离奇的，根本无法理解。


    这些都是道然从其他七情蛊记忆中找到的情报，正因如此，董小宛才会成为道然计划中的一环，而不是随手干掉的小怪。


    菩提镇心曲再次响起，董小宛在道然鼓励的眼神下，伸出手，摸向身旁一个哭花了脸的姑娘。


    在笛声的镇压之下，这姑娘勉强止住了哭泣，但依旧眉头紧皱，彷佛在承受着无边的痛苦，直到董小宛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在触碰到这个姑娘的身体时，这姑娘的眉头迅速舒展开来。


    “竟然真的有效。”


    董小宛无比惊讶，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救人，而且刚才她触碰对方的身体时，彷佛感觉到一股热流进入她的身体，让她感觉非常舒服，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笛声还在继续，董小宛也没有停下脚步，开始一个个摸过去。


    随着救助的人越来越多，董小宛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也越来越强壮，刚才一不小心就跳出一丈远，她可从来没学过什么轻功。


    “难道说，这就是好人有好报？”董小宛奇怪地想。


    直到最后一个哭成狗的路人被董小宛救下来，道然的笛声也停了下来。


    “总算是全救回来了。”


    道然刚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转头一看，一个身穿华服的人影正朝着河面飞去，看这速度这姿势，估计已经断气了。


    而此时，董小宛呆若木鸡地站在岸边，她的右手还保持着平推的姿势。


    看到道然惊讶的眼神，董小宛慌乱地说：“我不是故意的，他刚才轻薄我，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就飞出去了。”


    道然：……


    这姑娘，看来是没办法当花魁了，不过可以改行当女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