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的话,让林平之陷入了沉默。
此刻的陈玄就像是一个恶魔,不断的在林平之耳边低语着,让他出卖自己的灵魂。
诚然,林平之的确对俏皮机灵的岳灵珊有好感。
但他心中更加放不下的,还是自己枉死的父母,还有福威镖局上上下下数百口人。
如果他有这个本事,可以飞速提升自己的武功。
或许他会义正言辞的拒绝陈玄的建议。
偏偏他现在研习华山派入门剑法快一个月了,还是毫无长进。
师父岳不群又从来不曾指点他分毫。
“假以时日,我心中恨意消磨殆尽,我却还是一事无成,那时我该何以去见我林家的列祖列宗?难道真要让我忘了那血海深仇吗?!”
想到这里,林平之一咬牙,低着头说道。
“好!我答应你!”
“不急,别说得像是我逼你似的,你再和岳灵珊培养培养感情,免得到时候舍不得。”
陈玄嘴角微微一扬,说是笑容和韵,却让林平之几乎发狂。
只可惜不等林平之做何解释,陈玄身形一晃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这当然不是陈玄真心为了他好,而是让林平之搭把手,之后再把岳灵珊送到他面前来。
有道是爱之深,恨之切。
岳灵珊那种小丫头,遭到感情的背叛之后一定会哀默心死。
到时候再恰逢其时的安慰两句,不就轻松拿下了吗?
陈玄心下暗暗得意,却不知林平之心中恨意决然。
“陈玄!今日之耻,我林平之必以血报!”
有了陈玄的提醒,接下来的一段一时间里,林平之难得的主动和岳灵珊搭上了话。
他本就是林家的少爷,少年意气,俊朗潇洒。
昔日在福威镖局的时候,左牵黄,右擎苍,意气风发,自是一表人才。
岳灵珊明面上每天都努着嘴,一脸嫌弃的样子,暗暗却还是难免多看自己这位林师弟两眼。
华山后山,思过崖。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华山顶上一日冷过一日。
尤其是这华山险峻陡峭,一座孤峰绝尘而立。
哪怕山下还算晴朗,山上却已经积雪凝霜了。
这天一大早,就听着北风怒号,不多时便下起雪来。
令狐冲躲在山洞里,见天上乌云低垂,心知这场雪,若是下起来必定不小,不免心下暗暗担忧起来。
“这后山绝壁,山道险峻,若是下了大雪,小师妹送饭过来摔着磕着,怕也难熬。”
只可惜他如今面壁思过,根本无法向山下传讯,不免暗暗焦急起来。
这么眼巴巴等到傍晚时分,眼看着眼见夜幕沉沉,鹅毛大雪簌簌落下,岳灵珊还是没有出现。
令狐冲心下暗道。
“看来小师妹今天见了这鹅毛大雪便没有来,这倒也好了,只求她不要冒险,免得出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他正要回到山洞里避雪,忽然听得上崖的山路上嚓嚓作响,隐隐有踏雪之声。
令狐冲闻声看去,只听着岳灵珊在呼喊着,“令狐师哥,令狐师哥……”
令狐冲又惊又喜,一记箭步冲了出去。
在那鹅毛般大雪飘扬之下,只见岳灵珊一步一滑的走上崖来。
令狐冲甚是感动,急忙迎了上去,伸长了手,一把抓住她手,将她凌空提上崖来。
暮色朦胧中,只见这丫头全身是雪,连头发也都白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雪冻得直哆嗦。
令狐冲心疼的握着她的手,待到看见她额头上摔得肿了个大包,乌青发紫,隐隐还流过血。
当下更是心疼不已,颤声道。
“小师妹,你……你……”
岳灵珊小嘴儿一抿,这不说还好,一说她就委屈上了。
“令狐师兄,我来时的路上摔了一跤,将你的饭篮掉到山崖里去了,你……你今晚可要挨饿了。”令狐冲闻言,更是感动不已,心道自己这好师妹,明明自己摔着了,还如此挂念他。
便就着衣袖在她伤口上轻轻的按了一下,轻声道。
“小师妹,这雪天路滑,你实在是不该上来。你可是摔疼了吧?”
岳灵珊率直的说道。
“我只挂念你没饭吃,再说……再说……我也想见见你。”
令狐冲心中感动,却又不免后怕,只道。
“小师妹,你若是因我掉下了山崖,让我如何对得起师父师娘?”
岳灵珊不以为意的笑道。
“瞧你急成这副样子!我可不是好端端的吗?可惜我不中用,快到崖边时,却把饭篮和酒葫芦都给摔掉了,害你喝不成酒了。”
令狐冲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
“少吃个一顿半顿也饿不死,只是小师妹可千万别有事。”
岳灵珊大为感动,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心中只觉柔情无限,低低叫了声。
“……令狐师哥。”
令狐冲浑身一颤,很想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却又不敢。
这些年来,二人一起长大,虽是情深甚笃,令狐冲却也越发不敢直面对岳灵珊的心意。
两人四目相对,你看着我,我望着你,一动也不动。
大雪继续飘下,渐渐的,将两人堆成了两个雪人。
过了良久,岳灵珊才小声的打了个喷嚏,将身上的浮雪抖落下去。
令狐冲这才回过神来,拉着她进了山洞避雪。
这山洞之中,前些日子他特意备了一些木材,如今点了一堆篝火,总算是好些。
篝火跳动间,令狐冲不敢再看岳灵珊,只道。
“小师妹,今天下了雪,天黑得早,你自己一个人可不能再走山路了。师父知道你上来吗?最好她能派个人来接你下去。”
岳灵珊回答道,“爹爹今早突然收到嵩山派左盟主来信,说有要紧事商议,已经和我娘亲赶下山去了。”
令狐冲闻言,微微皱眉。“那可还有人知道你上崖吗?”
岳灵珊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了,师兄们都跟着爹爹去嵩山,没人知道我上崖来找你……对了,林平之那小子见我上来的,但我吩咐了他,不许多嘴,否则明儿我就要揍他。”
令狐冲对林平之印象不错,玩笑道,“灵珊师姐好大的威风,林师弟却是怕了你吧?”
岳灵珊笑道,“这是自然,好容易有一个人叫我师姐,不摆摆架子,岂不白费了这身份?不像你,个个都叫你大师兄,那就没什么稀罕的了。”
两人说笑了一阵,岳灵珊毕竟是年纪小,渐渐就打起了瞌睡。
令狐冲见她说话越来越迷糊,终是合眼睡去,便笑着解下身上的外套,为她盖在身上。
之前外面还夜幕沉沉,此刻夜深了,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华衬着雪光映了进来。
朦朦胧胧的照着岳灵珊的小脸儿,令狐冲心中感慨。
“小师妹待我情深意重,我令狐冲这辈子便是为了她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他望着岳灵珊的秀发,正发着呆,忽然听着她轻轻叫了一声。
“小林子,你好大的胆子!过来,看我不揍你!”
令狐冲一怔,见她双目还闭着,知道她刚才是说梦话,觉得好笑之余又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自己这小师妹梦中念着的却是那新入门的林师弟。
…………………………
林平之牢记着和陈玄的约定,和岳灵珊的关系越发好了。
陈玄本来隔三差五的还去看看那小子,但天天被喂狗粮也没意思。
再者,岳灵珊也算是他的心头好,他可见不得二人每天眉来眼去的。
正好宁中则和岳不群下了山,他在华山派没别的事可做,便回去陪着曲非烟了。
华山半山,偏僻的弟子厢房里,有一个人,一个姑娘。
一个半掩薄纱的姑娘,凝脂玉白,玲珑娇小。
她将一条腿直伸到一个年轻男子的鼻端前,眼神中既有几分怯意,又像骄傲得一只蹲在巷子口矮墙上叫椿的猫。
那男子的呼吸渐沉,正要做些什么,却不想那姑娘突然开口道。
“你别呵气啊,痒着我了。”
“……你再说一句?”
陈玄顺手拍了她的脚背一下,惹得曲非烟轻哼一声。
她说是娇气,但眼角眉梢却难免多了几分韵味。
陈玄说得不错,这姑娘家的确是养出来的,感情也是做出来的。
前些日子,曲非烟看他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现在已经和他玩得很自在了。
她突然开口破坏了气氛,陈玄一时也无心玩闹,干脆就要动真格的。
不想曲非烟却推了他一把,柳眉微皱道。
“我们在这华山派都待了好些日子了,什么时候能下山啊?”
“不急,再等几天。”
“又是这种说辞,我看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还说什么想去勾搭人家的师娘,你这大话说得响亮却是一点进展都没见着。”
“怎么?我都不着急,你这丫头还急了不成?”
“哼~”曲非烟没好气的轻哼一声,没有再数落他。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陈玄,算算日子,如今蒙古大军怕是快要打到襄阳城来了。
这边的事,最好还是尽快处理完,好去找那美厨娘黄蓉。
想到这里,陈玄作势便要起身。
不想曲非烟却拉住他的胳膊,黛眉微蹙道。
“走这么急干嘛?”
“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哟呵,你这丫头还挺馋嘴儿的。好好好,我先伺候你行不行?”
陈玄笑着摇了摇头,曲非烟倒是微微仰起下巴,一副理应如此的架势。
等到陈玄把曲非烟伺候好了,一出门,天都快黑了。
他暗暗挑眉,只觉一天天的,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虽然时间有些不太合适,但他还是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之间就赶到了华山派的内院。
华山派的内院除了演武场之外,便是弟子厢房。
不同于半山那些废弃的院落,这里的弟子厢房都是华山派的在册弟子。
陈玄悄无声息的踏在了屋顶青瓦上,略一低头便见着院子里林平之在练剑。
刀剑拳脚招式,说来好似一套一套的,比划起来十分容易。
实际上别说舞刀弄剑,就是最简单挥拳,一口气挥个一百拳,许多人都做不到。
林平之显然已经练了好许久,此刻后背全是汗水,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可是他还在不断的挥剑。
坦白来说,这小子的资质其实不差,只可惜他习武的时间太晚了。
他们林家有一套家传的辟邪剑法,是当年林远图删减修改之后的剑招,传到他爹林震南手上的时候。
林震南也没有学全,最后传到林平之手上的时候,这删减再删减的剑招已经成了三脚猫功夫。
此刻林平之一心想要复仇,奈何这一两个月时间又能有什么速成之法?
陈玄见他再这么练下去,怕是今晚就得累死在这院子里,便纵身落在了他身后,内劲外放出罡风直接打断了他的练习。
“陈前辈?”
“别练了,这华山派的入门剑法再练个三十年也就是二流水平。想要报仇,你必须找到辟邪剑谱。”
“……”林平之沉默不语。
“岳灵珊那边如何了?”
听到陈玄问起岳灵珊,林平之的眼神有些飘忽。
但转念一想又攥紧手中的剑柄,沉声道。
“我已经取得了她的信任,一切都已经为前辈准备好了,前辈随时可以享用。”
“你这么熟练的吗?”陈玄随口玩笑一句,“那好,你带我去瞧瞧。”
“现在?”
“对,就现在。”
陈玄本来就是随便过来看一眼,却不想他这吊儿郎当的语调,落在林平之耳中更是让他暗恨不已。
林平之的脸上没有显露分毫,只是带着他一路绕来绕去,最后去了一处庭院。
这庭院的规格和装潢,明显比一般弟子住的地方要高级。
岳灵珊虽是华山小师妹,却好歹是掌门岳不群的亲闺女,自然不可能住在一般的弟子厢房。
林平之一边走,一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道。
“这段时间华山掌门岳不群和我师娘宁中则正好不在山上,前辈若是要下手,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机会。”
“……”陈玄眉头一挑,不置一语。
恰好就在此时,岳灵珊从走廊中走了过来,一眼看到林平之,她眼中先是一喜。
待到看见陈玄的时候,岳灵珊却愣了一下。
“你……你是?”
“鄙人陈玄,我们之前在衡阳城茶馆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