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至。


    乾佑六年只剩下最后两天，岐山派愈发冷清。


    上门学艺离家近的，早在月初、月中就下山归家。在山外成家立业的，也各都回去。包括定居岐山派的，在临近年关的时候，也将岐山公务放下，专注过年，专注自己的小家。


    没家也没成家的，则跟着师父去师父家过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很正常。


    这部分，就包括许多从西京府过来的曹家庄庄户少年。


    但也有一部分，聚在‘西京第一神医’墨居仁墨大夫的神手谷中——


    曹贤。


    卫菲菲。


    唐飘飘。


    卫宝驹。


    段勉。


    还有七八个庄户子弟。


    聚在谷中，倒也热闹。


    他们早早从山下采购物资，在谷中张灯结彩，灯笼、对联，全都换上，过年的气氛极其浓郁。


    只是。


    唯独缺少主人。


    这日一早。


    卫菲菲又是第一个起来，第一时间跑到‘墨大夫’门外，敲门唤道：“墨大夫，墨大夫？”


    三声过后。


    没有回应。


    以为又跟前几日一样，曹信仍未回来。


    “真是的。”


    “怎么一走这么多天。”


    卫菲菲有些失落。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卫家堡之外过年，但以往最多在西京城，离卫家堡也没多远。今年冷不丁来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岐山，难免不适应。


    偏偏曹信直到二十九都没回来。


    卫菲菲担心之余，又觉得有些委屈。


    偷偷抹一把眼泪，正要转身去练剑，忽的，嘎吱一声，门开了。


    “师妹，这么早？”


    曹信听到动静从原始仙界出来，推门一看，就见卫菲菲在门前，眼眶泛红，不由冲卫菲菲笑道：“想家了？”


    不是想家。


    是想你了！


    卫菲菲两眼水汪汪，原本一脸惊喜，被曹信一问，立马破防，眼泪止不住就流下来：“师兄——”


    曹信看着已经比自己矮了一头、委屈巴巴的卫菲菲，一时思绪纷飞。


    乾佑四年九十月份，曹家庄刚刚盘下来，他跟卫菲菲在曹家庄第一次遇见。


    算起来。


    已经有两年半时间。


    曹家庄。


    西京城。


    往后几乎就没分开过太长时间。


    师兄师妹。


    都在宁淑华门下习武。


    刚遇见的时候，曹信个头还不如卫菲菲。


    而现在。


    曹信已经比卫菲菲高出一头。


    单从个头上，看不出谁大谁小。


    一个器宇轩昂。


    一个娟秀活泼。


    任谁见了，都要道一声男才女貌。


    见卫菲菲‘想家’，曹信安慰两句，笑着道：“进来吃点果干，这是我从西域商人手里采买的，跟咱们大梁的果干不一样，你尝尝。”


    领着卫菲菲进屋。


    曹信取出他途径西域三十六国时采买的果干。


    他不缺钱。


    而且在西域，这是土特产，压根卖不上价。


    各类果干挑选最上等的，曹信一次性采买了两千斤，大部分都放在原始仙界第一村充当年货。以原始仙界的人口，足够每一个人在过年期间都能吃得开心吃得尽兴。


    “好甜。”


    卫菲菲吃着果干，两眼眯起。


    嘴里甜。


    心里更甜。


    坐在凳子上，无忧无虑。


    曹信也在一旁坐下，跟卫菲菲闲聊天。


    卫菲菲好奇曹信‘进山采药’的过程跟收获。


    曹信则更关注卫菲菲的心理问题，旁敲侧击了解她这半年在岐山派的经历。


    二人聊着。


    相较于曹信满口胡话、信口胡诌，卫菲菲则实诚的多，曹信问什么她回什么，有时甚至自己发散，没心没肺，喜恶悲欢都写在脸上。


    这是很简单的一个人。


    甚至。


    对岐山派没落的现实，对同门长期被长白剑派压制，山下斗剑输多胜少的现状，也持乐观态度。


    “有师兄在呢。”


    “输的再多，伤的再重，也不怕。”


    “长白剑派可羡慕咱们有师兄这位大神医坐镇，前几天我跟小贤、飘飘她们下山去买鞭炮，就听不少人提到师兄。”


    “神医墨居仁！”


    “嘿嘿。”


    卫菲菲聊到曹信神医的身份，聊到外界甚至是岐山派死对头长白剑派对曹信的评价，对‘神医墨居仁’的眼热，就忍不住美滋滋的，仿佛被人夸被人赞的是她。


    曹信听着也笑。


    他以‘墨居仁’的假身份在岐山派行医治病，半年来，医人过百，医术高明，有目共睹。


    经由岐山派百余人的传播，甚至是岐山当中其他各派的传播，短短半年，神医之名已经名震玉川省。


    这对岐山派的声势起到不小助力，让外界对岐山派又多了几分信心。


    唯独内部。


    因为长白剑派持续不断的打压，气氛仍是压抑。


    半年过去。


    情况不妙。


    卫菲菲不大关心这些，但她整日跟曹贤混在一起，而曹贤这人，最有正义感、荣誉感跟集体感。


    人在岐山派。


    眼见岐山派被长白剑派吊起来打，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隔三差五就念叨。


    卫菲菲听多了，对两派局势也更多了解。


    曹信从她这里，也有一些收获。


    这样闲聊着。


    卫菲菲从一开始的惊喜、亢奋、委屈、欢喜，情绪起伏，再加上昨晚睡得不好、今早起的又太早，聊了一阵，不知不觉，两眼就开始耷拉，脑袋一点一点，手里还抓着两块果干，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这大小姐——”


    曹信摇摇头，一阵无奈。


    只得将卫菲菲抱起，脱去外面澹绿皮袄，然后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刚做完。


    转过身。


    就见门口处，曹贤一只脚在屋里，一只脚在屋外，指着曹信，长大嘴巴，一脸震惊。


    “不是你想的那样。”


    曹信懒得解释，冲曹贤招招手，又指着桌上，转移话题道：“吃果干吗？西域特产。”


    “什么果干啊！”


    “我不吃！”


    曹贤两眼圆瞪，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忙的一个闪身进屋，然后狗狗祟祟将门关上，随即蹿到床前，掀开被子看了看卫菲菲，似乎松了口气，这才回过神，上下打量曹信，恨铁不成钢的训道：“大冬天让菲菲穿这么多睡觉，不怕她冻着啊？还有，你办事之前能不能先把门关上，她弟弟小宝驹还在呢！”


    不得了了！


    给她急的！


    曹信不想去猜曹贤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带好斗笠、面纱遮住，推门而出。


    “唉——”


    “你——”


    “墨大夫！”


    曹贤在后面关上门，赶忙追上去，还准备接着质问，但意识到这是在神手谷中，在房外，得尊重曹信的假身份，立马又收敛起来，几步追上凑到跟前，还想再跟曹信聊聊卫菲菲的事情。


    但曹信先发制人：“听说岐山派跟长白剑派这半年来，输多胜少？”


    “咦？”


    “是，没错。”


    曹贤一怔，她没想说这个，但一说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岐山派一群软蛋，打不过就算了，气势上也比不过！还有长白剑派，一个个拽的不行，两眼朝天，太气人！”


    话题成功岔开。


    对付曹贤，曹信的经验太丰富了，足够稳稳吃她一辈子。


    心下一笑。


    曹信继续问道：“斗剑规则是一对一？”


    “不全是。”


    “多对多也有的，只要人数相当，年龄相当，就可以。”


    “不过，长白剑派有一大阵，叫作‘千面搜杀阵’，少则四人，多则八人，皆可成阵。列阵者每人一手执剑，一手执多棱银牌，利用阳光折射可以造成奇特的幻觉，一人幻化为四，四人幻化为八。入阵者虚实莫辨，仿佛四面八方受敌，根本破不了。”


    提到这里，曹贤更气：“你记不记得，就上个月月初，我受伤那次，就是在‘千面搜杀阵’中被伤的。当时我都没好意思提，其实伤我的根本不是长白剑派弟子，是咱们自己人。就是顾明那小子，被银牌晃了眼，一剑没刺中敌人，倒是把我刺中了！”


    简直奇耻大辱！


    也就是从那以后，曹贤屡败屡战，每逢长白剑派摆下‘千面搜杀阵’，都要领人上前破阵。


    然后伤痕累累归来。


    她也就是仗着有个神医弟弟，有恃无恐。


    在她身上，曹信不知消耗多少‘氤氲紫气’。


    虽然每每看着曹贤狼狈不堪、龇牙咧嘴，曹信难免心疼，但对曹贤的斗志，曹信这个当弟弟的还是很赞赏的。


    也就任着她去冲去闯。


    但显然。


    蛮干不得法，难破长白剑派的阵势。


    岐山派倒是也有阵法，但支离破碎的岐山派，余下的这些臭鱼烂虾，临时成阵，配合方面很成问题。


    这需要时间。


    大量的时间。


    而且，难度也是一方面。


    招式的变化。


    内力的运转。


    还有身法、走位、调度、时机，等等方面，太多太多。既需要每个人都将阵法所需的武技招式烂熟于心，又要长年累月的配合。


    在以往，岐山派倒是能挑出不少能熟练布阵的弟子。


    但在历经去年一役之后，岐山派大损，以往经营数年甚至更长时间的阵法、组合，大多缺人少人。


    相处太久。


    成员故去。


    余下的成员，很难说服自己再去接纳信任。


    于是再难成阵。


    再加上岐山派近一年半以来，人心惶惶，习武的，多以单打独斗为主，不愿与人配合，抵触那些只能用来组阵的武技。


    总之。


    种种原因，导致岐山派在阵法方面，被长白剑派甩开太多。


    但这都不是事。


    至少，岐山派的阵法传承仍在。


    曹信看一眼曹贤——


    【根骨：1】


    【年龄：17】


    【序列：无】


    【生命值：7】


    【能量值：7】


    【精神值：10】


    【天赋：无】


    【功法：二十三势开合劲（4级），白鹤双泉坐（5级）】


    【武技：雁行刀法（5级），四象步法（5级），六阳刀法（5级），五禽冲霄身法（4级）】


    【武技契合度：二十三势开合劲42%，雁行刀法41%、四象步法37%、白鹤双泉坐50%，六阳刀法61%，五禽冲霄身法44%，五行三绝阵73%】


    ……


    在岐山派待了半年，曹信早就将岐山派所有武学全都录入‘武技契合度数据库’中，并为曹贤等人挑选出契合度最高的适宜武学。


    比如曹贤——


    内功。


    刀法。


    身法。


    契合度最低都在40%以上。


    跟原先修炼的《雁行刀法》、《四象步法》、《白鹤双泉坐》相比较，契合度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大提升。


    但武技品质至少提高一到两个档次。


    同级别时，战力更强。


    潜力方面，也是完胜。


    更具体一些——


    原先的曹贤，刻苦修行，最终有望跟陈万亭、上官毅等人一样，在二流当中登顶，千辛万苦有望成就一流。


    但是——


    初入一流。


    勉强一流。


    这就是极限。


    而现在不同。


    从内到外更新一遍，曹贤现在已是实打实的大派弟子，一身武艺皆为上乘武学，日后有望修成顶尖乃至巅峰一流。


    虽然也难，但至少是有希望的。


    上限更高。


    除此以外。


    曹信为曹贤挑选武功的时候，更是未雨绸缪，早有成算。


    《二十三势开合劲》。


    《六阳刀法》。


    《五禽冲霄身法》。


    将这三门功夫修行在身，恰好可以承担岐山派阵法‘五行三绝阵’中的【火行·刀绝】的位置，成为阵法核心。


    “‘五行三绝阵’——”


    “刀、剑、枪，是为‘三绝’。”


    “金木水火土，是为‘五行’。”


    “此阵布下，圆转浑成，不露丝毫破绽，内含五行生克变化之理。五人绵绵而上，针对对手身上的弱点进袭，不到敌人或死一或擒，永无休止。五人招数互为守御，步法互补空隙，临敌之际，五人犹似一人，浑然一体，变化无穷无尽。”


    “一旦熟练，不会弱于长白剑派的‘千面搜杀阵’。”


    曹信看向大姐，笑道：“可以配合成阵的其余四人我已经替你挑选好，各安其位，都是最好的人选，能让‘五行三绝阵’迅速成型，形成战力，等年后你可以去多多接触，将他们带来神手谷，编练阵法。”


    这就是半年来，曹信主要在做的一项工作。


    岐山派没落，人丁稀少。


    阵法集中人力，放大实力，无疑是当下最适合岐山派的。


    而这其中，‘五行三绝阵’又是兼具团队与自身实力的一门阵法，在编练成阵的同时，也不影响自身单打独斗的进步。


    可谓少见。


    但想要练成这阵法的难度也高。


    内功。


    刀法。


    身法。


    全都要契合‘五行’、‘三绝’。


    而且对‘五行三绝阵’的心法、整合，也得契合。


    其间但凡有一个差错，一个短板，都要影响成阵之后整体的战力。


    这里一点。


    那里一点。


    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难免不如人意。


    但曹信有洞悉。


    他将自家亲姐当做核心，以她为主，先将曹贤的位置确定，再去挑选其他四人。


    排列组合。


    寻找最优解。


    这一过程中，随着曹信的方案改变，曹贤在‘五行三绝阵’上的契合度数据也随之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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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高低低。


    有此显着的标准，曹信挑人更是轻松、准确。


    最终挑选出四人，各都给他们安排了内功、剑法（枪法）、身法，使得曹贤与‘五行三绝阵’的契合度高达73%。


    超出预料。


    绝对强横。


    要知道，岐山派原先组合阵法，完全是凭运气，三三两两，随意组合。


    有时更只是单纯的关系好就组在一起。


    若以契合度来衡量，岐山派弟子组成阵法的契合度，大约只在20%左右。


    差得太远。


    可即使如此，岐山派阵法的威力也还算过得去，几人组阵，战力仍要高于一加一、二加二，有正面加成。


    有鉴于此。


    曹信很期待，以曹贤为首、契合度高达73%的‘五行三绝阵’，成阵之后的威力，将达到什么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