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卫十八直径21千米，轨道数据我看到了，你们没有拦截窗口，如果实施正面撞击，华盛顿号会直接撞成碎片。”


    “拒绝请求，请你留在现轨道待命。”


    卫青号领航员的语气冷静到堪称冷漠，他一条一条地下达着指令，推动过程解算全部重置，片刻之后，所有人都看到了新的结果。


    按照新的推动过程，四艘推动飞船将会在碰撞发生前34分钟脱离，按道理来说，这仍然是一个相对充足的脱离时间。


    但问题是，脱离后的推动飞船必须进行长达20分钟的减速过程，而在这个减速过程中，受到撞击的木卫一仍然会继续运动，它的引力很快便会将动力飞船捕获，而爆炸所产生的电磁冲击和尘埃云也将完全笼罩动力整片减速区域。


    在那片区域里，没有任何一艘飞船能够逃脱。


    “需要我减速配合吗？”


    郑和号领航员的声音传来，但卫青号立刻做出了回应：


    “不需要，那样的话，你会被相邻维通道吞噬，如果发生动力损失，到达不了预订撞击地点，那我们所有的计划就全完了。”


    “服从命令吧，叶舟，解除推力限制，推动发动机进入全负载状态。”


    叶舟皱了皱眉头，他仍然在犹豫，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次可以不断重来的模拟，可如果不找到正确的解法，那么盲目地去做任何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无论是华盛顿号、还是包括卫青号在内的四艘推动飞船，他们所想的都是牺牲自己，但有没有一种方法，是可以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的？


    他还在思考，可华盛顿号已经做出了回应：


    “我要脱离指挥系统，卫青号，你的决策是错的。”


    “你不能用四艘飞船80人的生命去赌一个机会，你必须接受既定的损失。”


    “现在，华盛顿号就是那个既定的损失。”


    他的话音落下，叶舟眼前的屏幕上，代表华盛顿号的亮点从联合指挥系统中脱离，随后，叶舟看到一簇璀璨的蓝光从远处亮起----那是华盛顿号开启了推动发动机的标志。


    那些发动机本来是被设计用于推动某一颗小行星，但现在，却被用于推动这艘飞船本身。


    卫青号领航员沉默地看着逐渐向远处驶去的华盛顿号，几秒钟后，他下达了按原计划执行的指令。


    是的，他不能去赌。


    这支舰队代表的是人类的希望，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完成任务，还要尽可能保留下经验丰富的火种、尽可能带回足够多的数据。


    所以，四艘参与推动的飞船，必须要保住。


    而华盛顿号.......他们确实是可以牺牲的筹码。


    公共通讯频道里，叶舟听到华盛顿号的领航员仍然在喋喋不休地聊着没边没际的天。


    “说不定我们的飞船能抗住撞击也不一定啊.......”


    “加速太快，过载要到12个g了，我有点黑视，不过还好.......”


    “再这么下去，视网膜会脱落的。”


    “我们会不会成为吉尼斯纪录上承受高过载时间最长的人？我记得现在的记录是20g过载69秒吧？”


    “回去之后，告诉我妈妈，我的项链被我埋在树下了.......”


    “不，不要喝咖啡，给我加点奶.......”


    华盛顿号领航员的话语逐渐混乱，这是脑部极度缺血的症状，从星图上看，华盛顿号此时的过载已经达到了惊人的23g。


    那上面的船员，可全都是没有经过任何改造的血肉之躯！


    叶舟焦虑地看着这一切，如果任由事态发展，很可能华盛顿号只能按照设计好的轨道直直撞向木卫十八，用聚变发动机爆炸的冲击力短暂减缓木卫十八的速度，给木卫十一赢得穿越窗口。


    那样的话，华盛顿号将失去所有操作空间。


    怎么办？


    没有办法----不，有办法！


    叶舟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惊雷，他切入了主通讯频道，对卫青号领航员大喊道：


    “有办法！紧急接管华盛顿号，把他们的速度降下来，他们不需要自己去撞！”


    领航员没有任何犹豫，他在短短10秒内完成了对叶舟的授权，随后，叶舟远程控制华盛顿号打开反推，经过两分钟的减速后，华盛顿号领航员重新恢复了意识。


    “怎么回事？！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气急败坏地在公共频道中质问，但叶舟没有理会，而是直接开口说道：


    “现在，改变航向，华盛顿号转向木卫四十一，用你们的反推发动机推动木卫四十一改变轨道，让它去撞击木卫十八！”


    “我们不需要让木卫十八停下来，跟木卫十一一样，我们只需要它的轨道偏离一点点！5公里！足够了！”


    他的话说完，华盛顿号领航员如梦初醒地惊呼一声，随后，一连串的指令被下达，轨道解算立刻执行，几秒钟之后，他回答道：


    “不行，我们的推力不够，需要但丁号接应----来不及了.......它过不来。”


    “不，你们不需要。”


    叶舟冷静地摇了摇头。


    “打开全负载，推动发动机最高推力可以达到12万吨，144万吨的总推力，再加上两台无工质发动机，你们绝对可以推动木卫四十一！”


    “全负载.......这很危险。”


    “总比直接去送死好！”


    听到叶舟的回答，华盛顿号领航员不再多说，片刻之后，华盛顿号开始执行变轨，并且在6分钟后以极高的相对速度接近了木卫四十一。


    而此时，四台华夏飞船已经开始渐次脱离。


    机会窗口全部锁死，这次“倒灌行动”的所有希望，几乎全部压在了华盛顿号的身上。


    “准备开始推动.......我们没法软着陆了。”


    “那就直接撞上去，这个速度，华盛顿号能够承受得了。”


    卫青号领航员发出了决断指令，四艘华夏飞船在脱离后并没有减速，而是继续维持伴飞状态，如果华盛顿号撞击失败，那么他们将继续执行备用方桉----代价是四艘飞船，以及飞船上的所有人。


    “明白，准备硬着陆。”


    华盛顿号领航员的声音严肃了一秒，随即又变得有些玩世不恭：


    “这是真正的太空撞球.......叶，帮我检查推动发动机状态。”


    “温度2.6亿摄氏度，推力12.3万吨，损耗率27%。”


    “炉膛已经烧热了，你们还有.......19分钟的时间。”


    “明白。”


    “我已经感觉到炉膛的温度了。”


    短暂的沉默后，华盛顿号以一个惊世骇俗的锐角完成了转向，巨大的g值让领航员呕出了一口鲜血，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而是直视着眼前已经近在迟尺的木卫四十一，在公共频道里大声呼喊道：


    “华盛顿号！全负载，前进！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