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能有何怨？”宁游笑着反问道。


    “你自入我门下，除去两次授决，一切修行我都未曾指点过，也未曾赏赐任何法器灵宝，甚至是突破真人所需的巡天之事，我也未曾告知过，你就不怨我吗？”明月真人盯着宁游。


    “师尊领我入门，已是大恩，修行之道独在个人，我能有今日之成就，说不得和师尊的放养之策有极大的关联，一饮一啄，谁能说的清呢？”


    “若是师尊为我护道，授我法器，说不得今日只有膏腴弟子，而无凌霄峰主。”


    宁游大笑着答道。


    明月真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宁游，良久后才叹道：“心性坚韧、洒脱，你能有今日之成就，不是侥幸！”


    宁游微微一笑，神色澹然。


    “或许是我做错了，唯有纷争万千，大道独行，才能养出真人。”


    “我门下九位弟子，唯有元菱是我真传，哪怕她未曾踏入真人，我也传授了玉华真经，还赐下了诸多灵丹法器，为她护道，只是最终却争不过你。”


    “一饮一啄，当真天命，你入门最晚，得我传授最少，却扶摇直上，最先成就真人……”


    明月真人看着面前年轻到过分的弟子，眼中情绪复杂，忍不住再次一叹。


    众生皆有私情，师徒间亦有亲疏远近之分，明月真人并非不曾为他人护道，也并非寡澹无情的心性，只是其所作的一切都已经给了司元菱，他人再难享受了。


    宁游闻言，也并无嫉妒之心。


    这是人之常情，一个结缘入门的五元之体，一个膝下看顾近两百年的大弟子，换做任何人都会区别对待。


    明月真人不曾打压于他，司元菱一直尽心看顾，已是足够了。


    大道修行，岂能过分依赖他人？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不过，事已至此，往事已无需多言，你已成真人，还愿意称我一声师尊，今后我当尽心为你指点，只望你我相互搀扶，能于大道之路，行的更远。”


    吐露了一番情绪后，明月真人恢复了澹然，以同辈先行者的身份，对宁游笑着说道。


    “善！”


    宁游也笑着点头。


    他虽为明月真人弟子，但终究和一般弟子不同，可为同道，亦师亦友。


    “既然如此，且随我来吧！”


    明月真人笑了一声，随后月华洒落，载着宁游，朝着元空古境的深处飞去。


    ……


    ……


    元空古境面积广阔无垠，但内中构造并不复杂，一条硕大的灵脉盘旋在六座灵峰之间，饲养无数灵材古物，而在六座灵峰的中央处，有一座青色的大殿，坐落于灵脉之上，被云雾遮掩，看不真切。


    大殿四方，有千万道的灵纹闪烁不休，仿佛无数的明月熠熠生辉，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时光之力。


    整座青铜大殿，仿佛处在过去和未来的交界处，时隐时现，让人难以接近。


    “此殿名为元空古殿，乃是本观最核心的传功大殿，本门至高法决《大缘仙决》真本就存于此处，此外还有真人之上可修行的各类秘法典籍，堪称本门大道精华所在。”


    “你初入真人，需入此殿，拓印法决，此后即可传功他人，为一脉之主。”


    “不过你即认我为师尊，就暂时还归天虚一脉，但亦可传功后续弟子，代我收徒。”


    明月真人指着面前的大殿，对宁游笑着说道。


    宁游点点头。


    他入真人之后，脑海中的《大缘仙决》路已经断了，此时迫切的需要续上。


    “嗖！”


    明月真人法力涌出，整座青铜大殿顿时大放光明，无数轮明月齐齐呼应，凝聚成一道道银光，银光闪烁，最终形成了一道熠熠生辉的令牌，飞舞盘旋，化为一道流光，落在宁游面前。


    “你分出一缕元神之力，烙印在此令之上，日后即可手持此令，进入大殿。”


    “大殿四方，乃是祖师和观主联手布下的十二星轮光阴大阵，此阵有周天之变，更有时光之力，若无令牌，哪怕是真人进入其中，亦要被消磨千年寿元，枯死其中，乃是本派最强横的一座大阵！”


    明月真人慎重的说道。


    宁游闻言，没有犹豫，直接从元神上分化一缕，融入了令牌之中。


    “嗖！”


    令牌融入元神之后，微微一闪，随即化为一道流光，落入宁游掌心，消失不见。


    但宁游却感觉到，自己和大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联系，元神仿佛可以随时遁入大殿之中，亦或是可以操控大殿，隐匿虚空。


    “这是……”


    宁游看着面前的青铜古殿，若有所思。


    “此殿不仅是传功大殿，亦是我等元神最后的庇护所，若是有朝一日，你遭遇强敌，无法逃匿，元神可借助令牌之力，遁入此殿之中，存活一缕生机。”


    “但一旦元神入此殿，就再无成道之机，只能化为殿灵般的存在，游荡于殿中，且会日渐消亡，最终化为灰灰。”


    “或是有朝一日，本门被外敌破破，难以抗衡，所有真人都将消亡，你也可以操控此殿，遁走虚空，隐匿不出，以待后人发掘，再造我巡天一脉！”


    明月真人看着巍峨古朴，似上古就一直存在的青铜大殿，面色肃穆的解释道。


    “竟然还有这般能力……”


    宁游忍不住心生感慨，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道观的核心之秘。


    不愧是世间大派，考虑的极为详尽，连覆灭再起之事都思虑到了，务必要维持道统不灭。


    “世间大劫纷纷，覆灭大劫说不得眨眼间就可到来，你切莫不可大意。”


    明月真人突然回头，似是告戒般的对宁游说了一句。


    “师尊，此世大劫到底适是何缘由，天宫为何覆灭？”


    听闻此言，宁游顿时安耐不住心中的疑问，好奇的问道。


    此前，他境界低下，难以触碰此等隐秘，但今时今日，他应当有资格可以知晓一切的幕后真相了吧。


    “不急，此事我稍后再于你知晓，当务之急是拓印、挑选功法。”


    明月真人笑了笑，卖了一个关子，而后身形化光，朝着元空古殿内飞去。


    似是感受到了真人的到来，大殿两侧的云雾自动散开，无数阵纹齐齐闪烁，露出了一道银辉闪烁的通道。


    宁游微微无奈，但也只能迈步跟上。


    银辉闪烁，不过眨眼间，宁游两人就已经进入大殿。


    大殿巍峨高哉，四道擎天巨柱拔地而起，撑起广阔的空间，古朴的青石地砖上，有一排排的玉架，玉架之上，皆是一本本年代古旧的帛书、石刻，或剑气逼人，或寒意森森，但无一例外，皆有恐怖的气势蕴含其中。


    “嗡嗡嗡！”


    刚一入殿，宁游眉心就一阵颤动，宝书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欢呼雀跃，显得极为激动。


    宁游压下眉心的季动，见明月真人并无感应，这才放心的朝着玉架看去，在他特殊的视角中，玉架之上，一缕缕的道韵之气，正鸟鸟而起，勾引着宝书。


    元空古殿中，竟然蕴含着极为丰富的道韵气。


    “师尊，这些都是真人境可修行的术法？”


    宁游压下心中的季动，对明月真人问道。


    “不错，此中共有二百典籍，皆是本观历代收藏而来，其中有斩杀他修所获，有本观各祖师所创，还有些是交易、探险，意外所得。”


    “这些都是我巡天道观的底蕴，若是散修真人，想要集齐这些术法，简直难如登天。”


    “不过你切记，功法再精不在多，景云师兄一生只修一本《金元玄功》，亦成就真人第二境，强横无比。”


    “你已得观主传授周天星斗经，此经玄妙无双，蕴含周天之变，你若是参悟到至深境界，绝不弱于任何人，稍后我在传授你我天虚一脉的《天虚妙道玉华真经》，你能习得此二经，就近乎够了。”


    “若是再想增补手段，可在其中挑选一二妙法即可，但切记贪多嚼不烂。”


    “这玉架上的术法，大多都手段单一，远不如道观真传之经包罗万象。”


    明月真人笑了笑，随后领着宁游走入大殿深处。


    大殿深处，有三座光芒流转，散发着无尽玄妙气息的光壁。


    每一座光壁之上，都各有一个银钩铁画，蕴含着无上玄妙气息的大字：


    “天、地、人。”


    天地人三字之下，是一枚枚如蝌蚪般游动的神异文字，这些文字仿佛已经有了灵智一般，在光壁之上，游动不休，活灵活现。


    就在宁游两人走近之时，光壁之中，突然有一道模湖的影子钻了出来。


    这影子，宽袍大袖，面容古朴，颌下一缕长须飘动，颇有仙风道骨之相。


    “哈哈哈，许久未见，竟然有了新晋真人，看来我巡天道观又有兴起之相啊！”


    人影悬浮于玉璧之上，看着宁游，忍不住抚须长笑。


    “古师兄！”


    见到此人影，明月真人打了一个稽首，笑着喊道，随后对宁游介绍道：“此乃天命一脉，前任脉主，古师兄。”


    “古师兄七百年前成就真人，但三百年前因大劫陨落，独留一缕元神存于此殿，看管本门秘法。”


    宁游心中讶然，这竟然是一位在大劫中陨落的真人，他面色一肃，当下行礼道：


    “见过古师兄！”


    “哈哈，无须多礼，我乃苟延残喘之身，不日即将消亡，能在此时得见新晋真人，死而无憾，只是可惜了我天命峰……”


    古师兄先是大笑，随后忍不住幽幽一叹。


    自他陨落之后，天命峰已三百载无新晋真人了，当真令人唏嘘。


    “师兄勿慌，天命一脉的元洲师侄天资绝伦，已是龙虎巅峰，只需巡天一次，即可成就真人！”明月真人宽慰道。


    “唉，难难难，错过蛮族一战，怕是难以突破了。”


    古师兄长叹一声。


    他虽枯坐于此殿，但消息并不闭塞，一直暗中照拂天命一脉，此前还赐下秘法，希翼天命一脉的伏元洲前往大靖和蛮族的战场，借机突破真人，但最终功亏一篑，只能眼看黄泉宗当世圣子逞凶。


    经此一役，伏元洲身受重伤，怕是破境无望了。


    明月真人也只能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安慰。


    “怪我怪我，人之将死，就喜欢发牢骚，来来来，师妹来此定是为了传功而来，我这就打开玉璧，拓印法决！”还好古师兄很快就恢复过来，拍了拍脑袋，歉意的说道。


    “有劳古师兄了！”


    明月真人行了一礼。


    古师兄伸手一指，那“人”字玉璧上，无数蝌蚪般的小字顿时游动不休，似活鱼般一跃而起，争先恐后的朝着宁游的眉心钻去。


    “莫要阻拦，放开心神！”


    古师兄肃穆的话在宁游耳边响起，宁游顿时松开心神，任由金字落入眉心。


    “轰！”


    “铛！”


    仿佛洪钟大吕，道音阵阵，每个字落入宁游眉心，都发出玄妙古朴的声音，似大道齐鸣，铮铮而响。


    宁游感觉有大道画卷在自己眼前徐徐展开，三花、五气、神仙、仿佛大道玄妙尽在眼前，只需按部就班，巅峰之道，唾手可得。


    “铛！”


    不知过了多久，宁游元神之中，多了一本莹莹生辉的玉册，玉册之上尽是大道玄机，阐述一切。


    大缘仙决，一切后续之法，尽在宁游脑海之中。


    今后只需法力、机缘足够，他即可一路修行，直至炼虚合道！


    只是……此决之中，并无炼虚合道的法门，似乎缺少了最后一环，只能修行到陆地神仙巅峰之境。


    “师尊，难道没有练虚合道之法？”


    宁游睁眼问道。


    “破境之法，脱胎于上古修行之道，自大劫过后才逐渐盛行，至今也只有观主和祖师修行至陆地神仙境，至于炼虚合道……等你陆地神仙巅峰，再去询问观主吧！”


    明月真人摇头轻笑。


    她当年突破真人，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可数百年过去了，她依旧在真人第一境蹉跎，想要突破炼虚合道，不知该何年何月了。


    听闻此言，宁游也只能暂时熄了探寻之心。


    “莫要好高骛远，我现在传授你我天虚一脉的至高法门《天虚妙道玉华真经》，此经以光阴神通为核心，引动月华天虚，包罗万象，攻守兼备，是不亚于周天星斗经的玄妙经文，其中还有我修行近三百载的感悟心得，一应传授于你，你要好生修行。”


    明月真人先是告戒了一声，随即玉指一挥，按在了宁游的眉心。


    同时“人”字光壁之上，亦有一门玄妙的银色法决，跳动着涌入宁游的脑海。


    “轰！”


    仿佛明月照拂，宁游感觉有一道道月光符文，飞跃着流入自己的脑海中。


    月华、太阴，天虚、命宫……种种一切浮于心间，宁游再添一门无上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