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外,贺载双手负后,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青色蚕茧。
只是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青色蚕茧,是他五品时学会的一道文术,名为“青蚕诗海”。
一旦中了此术,对方就会陷入诗海幻术中,唯有根据施术者的心意,做出一首精品佳作,方可脱困而出。
可若是不能在一炷香内脱困,就会被里面的文剑击杀。
这是一道特殊的文术,专门用来针对那些经义文章上乘,可诗才薄弱之人。
而此时,已经过去了半柱香,蚕茧内,宁游依旧双眼紧闭,毫无动静。
“贺侍郎,宁师弟乃是明月真人座下弟子,潜力无穷,有望炼气化神,若是折在此地,怕是……”
眼见宁游不曾脱困,夏南青忍不住皱眉说道。
她不能眼看着宁师弟去死,可以她的实力,万万不是贺载的对手,只能搬出明月真人。
“无妨,最后刹那,我会取消文术的……”
贺载脸色澹漠,冷冷的说了一句。
可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宁游无法脱困,他定要让其吃吃苦头,再将其放出。
他屈尊亲临,为的就是文斗,为的是天武郡上百万百姓,为的是大靖朝的国运,可却被一个沽名钓誉的小子耍了,岂能让他不怒?
待会定要好生拷问,问出三首诗作的真正作者。
竟敢剽窃如此佳作,简直罪无可恕!
原诗作者他定要找到,赢下文斗!
柳妙芯看着面前的青色蚕茧,黛眉紧蹙,白嫩的脸上浮现担忧之色。
在场几人中,她是最相信宁游才华的,那首“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现在还在珍藏在她的闺房中。
夏南青为了她寻找如意郎君,四处奔波,她看着心疼,当时就曾想过,要不就找宁游当入幕之宾算了。
宁游长相俊朗,身出名门,才华横溢,谦谦君子,还身居神通,潜力无限,应该是个良配。
可宁游不曾参加过上任白玉花魁赛,没有白玉花票,哪怕选了他,也无法完成仪式。
可惜可叹……
“以宁公子的才华,应该早就破茧而出了才对,莫非是一时词穷?”柳妙芯皱眉想道。
文章本就妙手偶得,一时半刻之间,想不出佳作也是正常,这贺侍郎,也太过霸道了……
柳妙芯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嗡!”
就在此时,蚕茧之中突然响起了朗朗之声。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须惜少年时。”
闻言,柳妙芯忍不住眼前一亮,凝神细听。
贺载也打起了精神。
可这两句平平无奇,虽然琅琅上口,可字词之间,太过简单直白,“莫惜金缕,须惜少年”也不过老生常谈的劝戒,并无奇特之处。
此二句,太过稀松平常,一老农田间劝戒儿孙,都能说出类似的话。
老生常谈罢了!
且并无“花”之一字,如何点题?
情薄景弱,拙劣之作。
贺载摇了摇头,心中忍不住失望,莫非,这宁游前作真的是抄的?
可声音未停,继续吟诵。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贺载突然眼前一亮。
抬头看去,只见冰天雪地,万花凋零,无一朵盛开,充满了萧瑟之意。
恰如人之老年,时光飞逝,蓦然回忆,一切空空,纵有千般能耐,也无法挽回。
“若是大靖当年能深入蛮族,斩杀尚未成长的大蛮王,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不知为何,贺载突然想到了两族局势。
而一旁的柳妙芯,反复吟唱后两句,忍不住叹息道:“若是当年不走出那一步,今日便不会有白玉花魁柳妙芯,我依旧是柳家大小姐!”
夏南青则眉头紧皱,握紧了拳头。
她一定要突破炼气化神,完成承诺,绝不拖延!
如果说前两句,只能让人想到金缕衣,想到珍惜年少,而后两句,就将意境勐然拉伸,产生了无穷的遐想……
这就是佳作的魅力。
朦胧之间,勾动人心,寥寥几笔,就发人深省。
不同的人读来,有不同的味道。
贺载和柳妙芯是遗憾,是可惜,是无花折枝的无奈,而夏南青则是有花直折的一往无前!
“花开堪折直须折!”
“以花寄情,何等妙想!”
“花海盎然,写尽人间绝色又如何,不如弯腰伸手,亲手一摘……”
“轰!”
伴随着巨大轰鸣声,蚕茧勐然炸裂,宁游脱困而出。
“宁小友,你这首劝时诗,发人深省啊!”
贺载长叹一声,对着宁游轻轻一拜。
“此等才情,是我冒昧了,还请宁小友见谅!”
宁游本来心中略有不爽,可眼见四品大员亲身致歉,弯腰下拜,宁游不敢怠慢,赶紧扶起对方。
“宁小友,刚刚之事,还请不要介怀,我此行所来,是代表陛下邀请小友参加后日的文斗,助我大靖夺回天武郡!”
贺载握着宁游的手,认真的说道。
文斗?
宁游眉头皱起,这可是两族大事,他一个周天境的小子,岂能贸然插手?
万一出了点事,他顷刻之间,就要被碾成灰。
“宁小友,文斗事关重大,关乎一郡之地,百万黎民,还请万万不要推辞!”
“若是能赢下蛮族,陛下定不吝赏赐,我大靖朝坐拥天下,天材地宝数不胜数,功法道术浩瀚如烟,只要你开口,定能满足你!”
“至于危险,你更不用担心,文斗并非武斗,秘境之中,有禁制守护,且文斗准许万民观看,陛下亲自坐镇,绝不会有任何人敢加害你!”
贺载来此之前,心中就已经定下腹稿,糖衣炮弹不要命的袭来,极力的劝说。
可宁游依旧沉默不语。
“宁小友,天武郡有一半控制在蛮族手中,无法撤出百姓,若是此次比试失败,最起码将有数十万百姓沦为蛮族奴隶,生死难料。”
“巡天道观乃是名门大派,巡视天下,岂能袖手旁观?”
贺载口中不停,抛出感情牌。
“宁小友,并非贺某恐吓,你如此才情,陛下又金口相邀,若是不从,虽有巡天道观庇佑,可日后道途,怕也定会坎坷不已啊……”
贺载深得谈判三味,大棒枣子感情牌,一建三连。
宁游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也无力反驳。
既然反抗不了,只能享受……
反正之前也已经抄过了,虱子多了不怕痒了。
聊斋并非真的历史,或许此世历史早已改变,自己一直在杞人忧天。
大不了文斗抄诗不用自己名字,每题一诗,就写原作者的名字,这样就不算文抄公了,而是文化传播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