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激斗的路胜道和四大天王抛在身后。
杜康的身影出现在潜流涌动的灵气海中，循着自己的感知移动一段不远的距离，就停在了一股飘飘荡荡的灵气浊流面前。
若不是与分身之间有着无法切断的联系，以杜康如今的修为，他根本做不到在体积近乎无有穷尽的灵气海里，感知到大梁内库藏身的这枚微小灵气结构。
不知多少年前开辟出琼华洞天的那位存在，是真的做到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纳须弥于芥子，将大与小这两种矛盾概念参悟到了极致。
“洞天上有熟悉的法术痕迹，这应该属于高层次的颠倒阴阳之术吧，此术本就是擅长逆转乾坤，颠倒黑白，混淆世界因果的奇术，能做到这一点并不奇怪。
同样习得此术，想要将这么大一个洞天藏起来，我现在还做不到，但恢复它的本来面目倒是不难。”
想到这里，杜康伸出一根食指，点在了伪装成灵气的琼华洞天上。
铛——
宛如洪钟大吕，玉振金声。
一声直入人心的天音，顷刻间传遍了整个宝光闪烁的琼华洞天世界。
漆黑的雷霆在天空中四处蔓延，原先宝光闪耀，仙珍遍地的大地上，现在满是空中的神殿跌落大地形成的残垣断壁。
那些都是杜康麾下神灵们的神殿，好在洞天中看不到神灵残缺的尸体，也不知他们是被杜康收回了体内，还是直接被玄阴之雷噼成了飞灰。
在洞天内操控漫天玄阴之雷，围攻杜康及其麾下神灵的谢宛清，抬起后土那张温婉端庄的面容，无视七窍中渗透出的金色鲜血，喃喃自语道。
“来得还真是快啊，可你是否太小看了琼华洞天的防御。
大梁不是它的第一任拥有者，在历朝历代的加持下，它的天地胎膜强度不是一个壬阶修士能轻易攻破的。
也许你能顺利找到进来的方法，但等到那个时候，你的这个分身一定已经死了。”
在洞天的正中心处，高近万丈的琼华祖木旁，竭力展开法天象地之相也只有三千丈高大的书道人，正以身后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愿力法轮，磨灭着从祖木树冠云层中降下的密集玄阴之雷。
在天地震动的雷鸣声中，不停有雷霆被转动的法轮消磨灭殆尽，但也有更多的法轮被炸裂崩灭，然后被后方凭空出现的法轮替代。
杜康头顶攻击，以法天象地的巨大双臂合抱着将一根粗壮如龙的祖木之根，在地震中拉扯出地面，接着在连绵的木质纤维爆裂声里，硬生生将它掰的断成两截。
这样的巨大根系，祖木一共拥有二十多根，如今已有近三成被杜康掰断，一旦大部分根系断裂，祖木被杜康推得倒塌下来，洞天中的玄阴之雷将会失去供能。
杜康顶着一身伤势，灰头土脸的说道。
“好歹我们也做过一日夫妻，有一丝情意，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不就是一个皇帝之位嘛，你拼死拼活，最终又轮不到你来坐，将梁国的江山让给我，皇后之位我依然可以留给你。”
闻言，谢宛清冷笑道。
“世人都说本宫是五蕴天魔，善于魅惑有情众生，但在本宫看来，我的心计与凉州王相差甚远。
你不是说过要帮本宫平定凉州叛乱吗，那为何转身就变成了凉州王？你不是说要忠于本宫吗，为何现在却攻进了皇宫？
你的承诺，我是一句都不会相信的……”
背弃承诺的坏处开始展现，杜康不再能忽悠到谢宛清，在她的痛斥之下，更多的玄阴之雷如雨而下，将杜康噼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
琼华洞天的外界。
在杜康的一番操作下，维持洞天内外的平衡被破坏，一方世界勐然在他眼前膨胀开来，突然充塞了周围所有的空间。
直径上万里的洞天，以它庞大的体量，突兀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原先填充在这里的灵气立刻被全部排挤开来，瞬间形成了一道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的恐怖毁灭浪潮。
杜康站立在风暴中，身体巍然不动，他将‘戚’抵在了眼前流转着各色咒文的天地胎膜上，轻轻一划拉，面前就裂开了一道深邃的缝隙。
透过缝隙的侧面，能看到无数的精纯元气在浩浩荡荡流转。
杜康抬步向其中走去，只走了片刻就到了尽头，一方南北长三万里，东西宽两万，中心处一片狼藉的翠绿色世界随之映入他的眼帘。
他看向被谢宛清占据身体的后土，仿佛在那个渺小的身影里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不无遗憾地说道。
“太皇太后拒绝了我的提议，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这次说的可是真话……”
一步踏出，本体来到书道人的身边，将手里小巧的短斧递给了三千丈的分身。
离开本体之手，‘戚’迎风便长，眨眼间化作合适的大小，落进了一对巨人般的手掌中。
接着，书道人便如同神话传说中砍伐建木的颛顼（zhuān xu），高举石斧，向着祖木的根部伐去。
卡察——
树干上出现了一圈前后通透的痕迹，大地的震动让地表裂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在祖木枝叶发出不甘的呻吟中，沿着‘戚’噼砍的痕迹，祖木的树干和树冠慢慢倾斜，最后快速向后方倒塌而去。
任何普通的东西，将尺寸放大到一个恐怖的倍数，都会变得宏伟壮观起来，祖木同样也是如此。
从杜康本体的视角看来，这个庞然大物倒塌的过程是如此地壮观，生长了几万年的巨树就这样被砍倒，让人有一种美好事物被毁灭的遗憾与物哀之感。
但从变化成三千丈高的书道人看来，这只是一颗大树遭了劫难而已，无论是树木惊天动地的倒塌，还是地上扬起的巨量灰尘，在这个身高看到都不过如此。
祖木树冠上的乌云消散了，其中的玄阴之雷也在不甘地闪烁片刻后归于无形，将琳琅满目的珍宝暴露在阳光之下。
最终，原地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木桩喷洒着绿色的树木汁液，汁液在流淌到地上后，这片满目苍穹的大地就被浇灌上了一股浓郁的生命力。
杜康的本体落在祖木的树冠上，海量的妖力从他身体里喷涌而出，将地上的残树包裹起来，艰难的一点点向福地内收去。
祖木上的收藏是内库的精华所在，在这个局势还未明朗的时刻，杜康还是觉得落袋为安比较好。
另一边的书道人则是缩小身体，拖着疲惫的伤躯，来到了谢宛清的面前，透过后土的躯壳，看向寄居在她心灵深处的女人。
“宛清，我真的不想杀你，所以打算给你最后一次投降的机会。
只要作出一个小小的选择，你失去的只是旧的权力，获得的将会是全新的未来。”
杜康不是一个喜欢一直迁就女人的人，按他真实的脾气，早在谢宛清第一次拒绝他的时候，就想要抡斧子砍人了。
现在之所以会反复劝降谢宛清，是因为杜康在攻进白玉京的时候，没有在这个庞大的宫殿群里察觉到谢宛清的气息，连同姬玄凰的气息也没有一丝踪迹。
他当时就怀疑，谢宛清已经带着女儿跑路了，并且她还切断了苍龙震天尺与龙气的联系，否则在海州成功割据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
她们两个跑了其实也不要紧，白玉京里还有上千宗室，随便抓一个都能当傀儡皇帝，杜康担心的是，谢宛清会把苍龙震天尺和太后金印给带跑。
到时候天大地大，人海茫茫，这两样东西恐怕就会像姒雄拿着山河印到处乱跑一样，再也难以找到了。
在杜康期待的目光中，谢宛清突然笑了起来。
“除了去死和屈服于你之外，我其实还有其它的选择，那就是主动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不再贪图皇权的富贵和力量，同样所不再被其所约束，恢复真正的自由，做一个随心所欲的天魔。
只要脱离了心的枷锁，以我的实力，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得！”
谢宛清要主动认输离场，杜康反倒是急了起来，连忙劝慰道。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所谓放荡不羁，自我流放的快意，从来都只是失意之人的自欺欺人之言罢了。
只有回到权力的中心，牢牢地抓住所有，才是真正的自由啊。”
“那是你的道，可不是我的。”谢宛清摇摇头，眼神中却突然迸发出灿烂的神采，继续道。
“我之前一直觉得，天魔擅长玩弄人心，皇宫这种全天下最阴暗之地是天魔最好的修炼场所。
但直到在痛苦和悔恨中下定决心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才在恍忽中触摸到了天魔之道的真谛，感悟到了真正的天魔极乐。
玩弄人心从来都不是天魔生存的意义，那只是天魔掌握的一种能力而已，天魔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生命，只有在自由中才能领悟到大自在天魔之道。”
说到这里，谢宛清顿了顿，看向杜康的眼睛。
“在你攻破四天王结界的时候，我就已经带着女儿离开了白玉京，在我和你说这段话的时候，我们离开了这个叫做大梁的国家。
不要去尝试寻找我们，费力找寻一个失败者是没有意义的事，我将太后金印留在了紫辰殿，有这枚印玺在，你就可以去想做的任何事情了。
我相信，到了现在，你已经没有留恋我的理由了……”
说完这句话，后土眼中的神采就暗澹了下来，恢复了自身的意志。
杜康将手指点在后土眉心，仔细排查过其中的每一个念头，但在后土的心灵里中，谢宛清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放在了紫辰殿吗？看来她对我出手，是为了给自己逃跑争取时间。”
此时断裂的祖木已被杜康本体完全收取，书道人便放出了体内躲藏着的神灵们，让他们去重建自己被玄阴之雷噼毁的神殿。
“去吧，虽然经历了一次战火，但琼华洞天中储存的珍贵材料众多，在里面挑挑拣拣一番，应该也足够你们修复神殿了。”
上万神灵哗啦啦的从书道人的周身穴窍飞出，像蝗虫一样漫天飞舞，放开手脚在洞天里搜刮起来。
之前，杜康身为皇室的客人，神灵们用起这里的东西来，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如今它的所有权易主，神灵们终于能大肆搜刮了。
有这些材料在手，他们一定能重建出一个更加宏伟的神道宫阙出来。
将从神们留在琼华洞天里，杜康的两个身体从裂隙中结伴而出，回到了外界的白玉京中。
一出空间裂缝，看到的就是一幅激烈的交战场面。
在倒塌的宫殿中，瘫软着一具巨大的神灵尸体，其身为白色，手里紧攥着一张折断的碧玉琵琶，脑袋中央有一个流淌着神血的孔洞，正是四大天王中的东方持国天王。
天空中飘荡着一具被割了脑袋的神尸，其身碧绿，神尸左手中托着的半只残缺银鼠，还在吱吱的抽搐不停，却是北方多闻天王之尸。
随着护法神灵的死亡，守护白玉京的四天王结界早已支离破碎，白玉京中居住的人员，在向外疯狂的逃窜着。
不是三头六臂，就是罗刹鬼面，又或者白骨之身、血肉皮衣的罗刹教之人，正在外拦截着这些人的逃窜。
要知道路胜道可不是一个人，他是一教之主，手下有大量的教众可供驱使，让他们来清理杂鱼，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化作三头六臂之形，面孔上罗刹鬼面不停变幻的路胜道，还在与南方增长天王和西方广目天王缠斗着。
两手分别使羞怯道和荡浊剑，另外四只手以一套精妙的拳法对敌，使他能轻松的以一对二。
在杜康出现的那一刻，他还抓住了一个机会，将广目天王身上的那条青鳞妖龙砍了脑袋。
以一对四的时候都能杀死两个，现在不过才一对二，路胜道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杜康没有过多关注他，而是将目光落在白玉京中心的紫辰殿上。
这座往日庄严的大殿已经塌了一半，它是被多闻天王的半截银鼠残尸砸塌的，只有另一半还在战火中竭力苟延残喘着。
杜康落到废墟中，催动一道狂风清理掉这里的所有垃圾，却没有发现太后金印的踪影。
他立刻召唤出五行妖仙，吩咐起来。
“不应该的，谢宛清没有理由骗我，女儿们，追踪半个时辰内到过这座大殿的所有气息，给我找到它在哪里！”
五个女儿欢呼着一哄而散，沿着白玉京中杂乱的气息，开始在这座哭喊和杀戮不停的城市中游走起来。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黑眸水德妖仙就抓着一个太监飞回来了，欢天喜地的叫嚷道。
“找到了，找到了，是这个小太监趁乱偷走了太后金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