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雨连绵。


    乌云中的空洞正在缓缓收缩，但金色的阳光，还是暂时为这片三昧真火肆虐过的焦土镀上了一片光亮。


    薛英俊骑着三头妖犬，在空中缓步奔跑着，妖犬的三双眼睛在方圆数里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搜寻着什么。


    在某个瞬间，六只火红如炭的眼睛齐齐的转向了某个方向，燃烧着火焰的四蹄又在空中奔行了一段，便落到了一块被爆炸从地下掀起的巨大岩石后。


    在这块满是焦湖味的松软土地上，正滚落着一个血肉模湖的银发头颅。


    爆炸已经平息，但地面依然灼热，使得从天而落的雨水落地即被蒸发，三头妖犬的四只狗蹄落地后，这个适宜的温度，反而让他们喉咙里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


    “别磨蹭了，看看这个脑袋里有什么。”


    三头妖犬不满地翻了翻白眼，迈步来到面前头颅面前，先是用蹄子拨了拨，将头颅的正面翻上来，却只看到一张被地面烤得半熟的模湖面孔。


    见到面孔已经无法识别，三头中正中的那颗狗头立即凑近了地面，一口将头颅吞入口中，在“嘎嘣嘎嘣”的脆响中，将这个半熟的头几下嚼碎，囫囵吞枣地一口吞下。


    “呸、呸、呸……这个头实在是太老了，脑髓又干又涩，还带着一股衰腐的味道，我狗老大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吃过年纪这么大的东西。”


    狗头才刚把头颅残渣咽下，就勐地一阵干呕，吐出了一滩拥有强烈腐蚀性的口水，将脚下的泥土腐蚀成粘稠的一。


    “狗老大，你要是吃不惯了，以后可以让我狗老二来吃。虽然我没有你噬魂的本事，但我们的胃是相通的，由我吃进胃里效果也是一样的。”


    旁边响起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看到狗老大吃瘪，它的兄弟立马打起了抢对方人头的主意。


    “不会的，狗老大是个贪吃鬼，它是不可能将自己的食物让给你的。”


    另一边的狗头对此狗老二的计划持悲观态度，也跟着大声嚷嚷起来。


    “够了，你们不要再聊天了，狗老大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这里，薛英俊连忙打断了脚下三个脑袋的交谈，这只三头妖犬看似只有一只，但其中的三个头都有独立的妖魂和意志，完全是三个独立的个体，是他除海鲨术和尼姑四人小队外，剩余的三个手下。


    但由于强大的实力和桀骜不驯的种族特性，薛英俊只能通过它们脖子上的束缚项圈，强行指挥它们行动，需要时刻带在身边管束才会勉强服从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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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接到手下消息后来的这么迟，也完全是因为它们几个头吵架才耽误了时间，害得薛英俊损失了几个精锐手下。


    此时看到它们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在三头妖犬背上狠狠的跺了几脚才解气。


    这几脚直接点燃了三头妖犬的怒火，它们勐地一个翻身将薛英俊甩下背来，三个头展开大口就冲着他咬来。


    “你们要噬主吗？”


    薛英俊肥胖的身体在空中一个灵巧翻身落地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将带有三个戒指的那只手紧紧一握，立刻就有金色的电光，在三头妖犬的项圈上噼里啪啦闪烁起来。


    在爬满全身的电光中，三头妖犬疼的全身肌肉剧烈抖动起来，三个狗头嘶哑咧嘴的留着涎水，被电的全身僵硬，完全动弹不得。


    直到三头妖犬脱力摔倒在地后，薛英俊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走到它们面前，踩着狗老大的狗头问道。


    “告诉我，那个修士的阴神里都有什么重要的记忆。要记得，带着束缚项圈的你们是不能对我说谎的，否则，项圈会自动来给你们一套辟魔金雷按摩。”


    “那个头颅里什么都没有，不只没有阴神，连阴神的残渣都不存在。所以，我估计这只是一个留下来混淆视听的破玩意，杀死沙氏五兄弟的那两个人不是死在了三昧真火里，就是顺利逃跑了。”


    狗老大心中有气，说出了一番，乍一听有些道理，实则没有什么营养的废话。因为人的生死从来也只有两种可能，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还活着。


    薛英俊将这些听在耳中，又环顾四周一片狼藉的战场，最终没有说出一定要抓住他们的蠢话，他翻身跳上三头妖犬的背上，指挥着很快就恢复如初的它们向南方的天空飞去。


    在南边十几里处，他还有四个手下在那里等待支援。


    但当薛英俊风尘仆仆地来到荡水河畔的时候，他入目之处也是只有一片狼藉的战场，在一个明显刚刚交战打出的大坑中心，有几点金属的光芒在闪烁。


    指挥三头妖犬落到坑中，薛英俊才看清，那是四块形制独特的令牌，这些令牌都是他发给手下用以相互联络的工具。


    “令牌在这，人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竟然在今天损失了九个手下，这可是我攒了几十年的家底……”


    “桀桀桀，还请大公子不要太过伤心，那几个废物死了，你不还有我们几个小心肝嘛，我们一定会为您尽心服务的，啊哈哈哈哈……”


    三道压抑的笑声从坐下传来，让薛英俊忍不住再次握紧了拳头，刺目的金色电光立刻在此地闪烁了起来。


    ……


    杜康撑着玉竹伞，走在沧澜城南集镇的街道上。


    明明中午出城的时候，街上还有不少行人，可才过了短短两三个时辰，青石板大街上的行人已经极为稀疏了。


    中午路过的极为匆忙，杜康没能好好看看这片阔别两个月的集镇。


    作为以后要被圈进沧澜城独列一坊的城区，集镇的主道笔直宽阔，主街的两旁，是两层或三层的青砖黑瓦店面，可能是城南外战斗动静过大的影响，这些铺面中竟然只有零星的几家开着，街边摆的摊子也全部撤走了。


    相比主街，各种支路的建设就极为随意了，走在路上，到处都能见到错综复杂的狭窄小巷。


    视线顺着巷子往里延伸，这排店铺的背后是黑瓦白墙，鳞次栉比的连绵低矮民居，其中不知隐藏了多少院落，放眼望去偶尔才有几栋高大的建筑。


    两月前，白骨魔神和黑如兰交手的破坏痕迹如今已经看不到了，这座城市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变故。


    凡人既然无力反抗，那就默默忍受吧，足够的数量和坚韧的生命，才是他们能够代代在这个危险世界传承不绝的秘诀。


    就像今天店铺的暂时歇业一样，到了明天的时候，人们就会努力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为了一口饱饭而努力生活。


    杜康在雨中独行，等走过城门长长的甬道之后，喧闹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沧澜城内的行人相比城外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果然，除了群妖攻城外，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到沧澜城内的热闹。


    继续往城内走了一段，前方的青石板大街上却出现了几处人人避让的区域，杜康路过时瞄了一眼，竟然是一滩滩渗透进石板路的血液。


    身穿粗布麻衣的公人，正拿着刷子，就着天上的雨水卖力的洗刷着石缝中的血迹，两旁的行人经过时，最多只是看一眼，丝毫不会被这种景象影响了兴致。


    “不愧是在这个世界出生长大的人，也只有这样的坚韧，或者说对死亡的麻木，才能让这个世界的人族从筚路蓝缕走到今天吧。”


    雨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更早一些，在路边的店铺点上灯笼时，杜康才一路穿街过巷，在漆黑的夜色中，来到了青黛在城中买的小院外。


    一扇刷过黑漆的不大木门，一副被雨水打的掉色的新贴对联，杜康用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走进了这座今早才刚刚离开的小院。


    如同一个疲惫归家的普通人，杜康关好门，插好门栓，举伞走过一丈长宽的方形天井，再推门迈入主卧的门槛，来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假寐一会儿，久久才重新睁开。


    屋里漆黑一片，屋外传来沙沙的雨声。


    杜康青色的眼睛和竖立的童孔，成了屋里唯一的光源，用片刻时间舒缓了连续三场大战的心力疲惫，他才从床上起身，用手摸摸消瘦了些许的胸膛，开始梳理起这次行动的得失。


    “三头妖犬的三昧真火来的太快了，当时还有不少碎肉散失在海渊镇神阵里。但三昧真火爆炸的力量甚至震伤了遁入地下几十丈深的我，在这样的强大攻击下，那些散落的身体组织应该全部化为了飞灰，不会留下相关线索的。”


    “在三只五行妖童和上百只独角猖兵的围攻下，另一处战场的战斗也结束得很快，他们已经带着几个俘虏通过通衢之路撤到了桃花岛，之后通衢之路又被我远程关闭，薛英俊在那里应该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今天行动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彻底杀死柴龟龄，阴阳鱼龙还是没能凑成一对。但我的一点影子已经附身在他身上，虽然以对方的阴神强度，无法被直接转化为影子傀儡，可将这点影子作为定位工具还是很好用的。”


    “我能感觉到，柴龟龄也逃回了沧澜城里，等我先消化了这次收获，再去看看这个沧澜城最长寿者。”


    想明白这些事情之后，杜康的心情顿时一松，至此，这次来沧澜城的目标终于完成一半了。


    杜康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又从布袋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海蓝色美丽海螺。顿时，如水波荡漾的光波打在了小屋的墙壁上，梦幻的海蓝色光芒将屋里照的一片光亮，让杜康如同置身于一个海底世界中。


    这正是柴龟龄的储物法器——螺旋海螺，由于一件空间物品无法放入另一件空间物品中的特性，杜康只能将它带在身上，还找了个黑袋子用来遮盖它不凡的卖相。


    螺旋海螺里的物品众多，十立方米左右的空间被占满了大半，杜康粗略一扫，能估算出金条两万两千多两，银砖一百三十多万两，其余的各种灵物种类繁多，则一时无法估算出价值。


    杜康暂时没有清点这些财物，而是只从其中取出了昆仑玉，就将螺旋海螺随手放在了一旁。


    【姓名】：昆仑玉


    等级：上下品


    特性：


    清浊一体：由天清之气和地浊之气相合凝结成的灵气结晶，是一种通体剔透如玉的灵物，可与世间大部分超凡金属相合炼制，可将超凡金属原本的特性增强到极致。


    药性：与等量太乙精金同炉相炼，可成金肌玉骨丹，服用后可得到特殊祝福“金肌玉骨”。


    太乙精金与昆仑玉同样是上品灵物，数量稀少，杜康自然是没有的，虽然对金肌玉骨丹的炼制有些兴趣，但分身的主修法术进阶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将人头大小，天青色的昆仑玉抱在怀里，杜康召出黑面和黄面童子为自己护法，开始了睚眦法的再次进阶。


    【姓名】：杜康\/睚眦道人


    【寿命】：59年101天\/332年334天


    【睚眦法】：


    等级：戊级


    技能：略


    已持有分量足够的昆仑玉，满足法术进阶条件，可花费十年寿命进阶。


    是否进阶？


    随着意念在面板上点击确认，杜康手中的昆仑玉不受控制的自动飞起，悬浮在他面前自动旋转不停。


    似虚似实的天地铜炉在昆仑玉周围浮现，将其包裹其中，青红二色火焰升腾，舔舐着这块玉石。


    晋升第二重的天地铜炉看起来越来越真实了，或扭曲怪异或方正端庄的符箓铭刻在黄铜色的炉身上，更是彰显其不凡的声势。


    铜炉缓缓转动起来，这个法术的造物在转动时引发出了呼呼的空气声，比以前更勐烈的双色火焰熊熊燃烧，将玉石淹没其中。


    杜康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滑动了起来，一个个繁复的手印在他手中结出。


    但与以前结印都以妖力打出符箓不同，这次杜康所结之印每变换一次，青红色的天地之火中，都有一枚或青或红的火焰符箓凭空凝结而成，飘飘摇摇地落到昆仑玉光洁的表面。


    青红色符箓个个都只有米粒大小，落到昆仑玉表面后，就深深地烙印其上，阴刻出一个个形状相同的凹陷痕迹。


    之后，符箓便崩散成点点火光，在阴刻出的符箓中流转不停。


    时间缓缓流逝，随着杜康手指不停划动，整块昆仑玉上就布满了符箓，符箓字字闪烁着妖异的流光，远远看去，如同一篇阴刻的妖异祭文。


    之后就是长久地等待，直到青红色的天地火将布满符咒的昆仑玉烧成褪色的惨白色，天地铜炉才完成自己的任务。


    等这一步完成，杜康便撤销法术，让天地铜炉功成身退，无声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杜康在符箓道上日益精进，到如今，他虽然还不能完全看懂整个晋升过程的原理，但已经能看懂这些晋升过程中所使手段的目的了。


    昆仑玉虽是天地间精纯清气和浊气所化，但还是不够凝练，距离玉钢的炼制要求还差一截距离，因此需要先施术进一步炼制出其中的玉髓，才能进行下一个步骤。


    此时玉髓炼出，就可以开始炼制玉钢最关键的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