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四海死了，但你练成了埋刃法。”


    老八的声音嘶哑，但落在杜康的耳中却恍如雷霆炸响，双臂肌肉刹那间紧绷，利爪下意识就要弹出。


    血衣会刀手入门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一旦入会，这条命就不再是自己的。


    年轻时做刀手，年老做些杂务，要为血衣会卖命一生，背叛者将受帮规而死。


    洪四海是这次的雇主，雇主死了，刀手却练成了雇主为自己准备的法术，如果杜康是老八也会怀疑自己见利杀害雇主。


    这会损害血衣会的名声，没人会找名声坏了的刀手做买卖！


    雨水打在斗笠和蓑衣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杜康盯着背对着自己的老八，最终却没有动作。


    练成埋刃法后，杜康的第六感获得了增强，之前在雾中就能感受豺妖的窥视，此刻他有强烈的预感如果向老八出手，自己会死的很惨。


    老八是个老江湖，既然看出自己修成了埋刃法，仍然敢试探自己，一定是有对付自己的自信，背对着自己很可能是想引诱自己出手。


    杜康原本想隐瞒自己练成埋刃法之事，再找机会脱离血衣会，现在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回三当家，我们半路被狼妖偷袭，兄弟们……”杜康开始回忆穿越前的生活，眼圈都红了，声音哽咽道。


    “兄弟们拼命杀死了狼妖，只有我一个人重伤了活下来，之后我以狼妖精血修成了埋刃法才恢复了伤势。”


    “详细说说。”老八的声音仍然平静让人听不出情绪。


    接下来杜康开始九真一假的描述起遇袭的故事，将责任都推到了洪四海身上，直言都是洪四海要求雨天赶路才会被狼妖偷袭，还着重描述了刀手们的临危不退和奋勇杀妖。


    “嗯，我会派人去收尸的，你一路回来也辛苦了，今天早点睡吧。既然你如今已经是修士，照例有一次脱离血衣会的机会，你今天好好想想，明天再答复我。”


    听过杜康的叙述，老八似乎信了他的说辞。


    “是。”杜康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只要尸体运回来，查看伤口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两人一路再也无言，很快就走到了血衣会的驻地。


    这是一座三组并列的四进四合院，庞大的院落被周围四条巷子包围，院墙高大，远远看去犹如县城中的一座堡垒。


    老八将杜康带进最左侧的一个院子，向门口一个值守的刀手交代一番就匆匆离去了。


    血衣会是个大帮派，这名刀手杜康只是有些眼熟但叫不出名字，两人打声招呼便不再说话。


    接下来他一路跟着杜康穿过外院的练武场，顺手交还了出任务借的神机弩，进入内院的刀手住所，直到杜康进入自己的宿舍，才留在门口，不再进来。


    杜康知道，在尸体运回来之前，这个人会一直跟着自己。


    点亮油灯，站在拥挤狭小的宿舍内，此时杜康才真正放松下来，穿越至今才几个小时，杀狼妖、豺妖、赶路、与人虚与委蛇，消耗了他太多心力和体力。


    环顾打量这个空间狭小光线昏暗的宿舍，正对门口的是一条狭窄的过道，靠墙的是占据了室内大半空间的一条通铺，室内最里侧还有垒成一摞的六个木质柜子，墙上挂着几把刀剑。


    这是刀手们的六人宿舍，这一次行动，包括前身在内的六个刀手全部身死，如今倒是能让他暂时有个私人空间来思考接下来的人生道路。


    如老八所说，在成为修士后有一次脱离血衣会的机会，但离开血衣会又能干什么呢？


    前身只会杀人，杜康自己只会用键盘敲代码，种地和做小生意全然不会。


    最重要的是，绚丽多姿的法术就在眼前，漫长的寿命强大的力量在诱惑他，他怎能不动心。


    既然穿越了，还有面板这个金手指，如果有这样的条件都不敢追求自己的野望，实在对不起自己的机遇。


    “很好，先定个小目标，立足于血衣会收集各种法术，在金手指的帮助下、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上最高。”


    ……


    第二天。


    天色还未大亮，杜康就被院中的一阵吵杂声吵醒，他知道一定是尸体运回来了。


    当下不紧不慢地穿上从柜子中翻出来的一身粗布短衫，等他用房里的冷水洗完脸后，房门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杜康开门，面前是一个四十多岁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汉子，杜康认得他，他是一众刀手的枪棒教头林春。


    再看其身后，原先看守的刀手已经离开。


    “杜康，今天刚起床我就听说了，洪四海大张旗鼓去杀妖想要练成埋刃法，没想到半路身死，白白便宜了你啊。”


    “林教头，我也只是一时运气，比不得您这样扎扎实实成为修士的。”


    “什么运不运气，这世界上知道法术修炼方法的人多了，不知多少人把自己练死了，少数成功者也有不少便成为半妖半人的怪物，更多的人连练都不敢练。你能练成，说明命里注定能当个修士。”


    “走，老八让我叫你，应该是要问问你的以后的想法。”林春说着就拉杜康向后院走去。


    在触碰林春的瞬间，杜康眼前一片蓝色光幕闪过。


    【姓名】：林春


    【换皮法】：活剥妖怪皮毛，后将妖魂炼入皮中，剥人皮以妖皮换人皮而不死者，可得妖魂附体，妖力傍身。


    等级：甲级


    技能：化身半妖，附带极速（一重）豹子胆（一重）


    剥皮术（一重）


    进阶条件：第二次换皮


    杜康不动声色地跟在林春身后，心中却是大骇，前身虽然隐约听说过修炼法术很危险，本以为自己埋刃法的修炼已经很脑洞大开了，没想到别的法术更加诡异。


    看着面前面容方正，满面热情的林春，杜康实在难以想象他经历过换妖皮这种残酷的事情。


    前身以前一直以为帮派取名血衣会是指会激励帮众浴血奋战之意，杜康现在明白了，身披妖皮，不就是一件血衣嘛。


    雨已经停了。


    路过内院时，看到院中摆了十几个担架，盖在担架上的灰布被鲜血浸染后形成了一块块奇形怪状的暗沉斑驳。


    如果不是自己穿越，现在自己的这个身体也会作为一具尸体躺在那里吧。


    不再多想，杜康跟着林春经过教头们住的后院，走进了老八住的四进院里。


    这是杜康第一次进老八的屋子，不知为何，老八作为血衣会的三头目，住的屋子光线极为昏暗，只在房间的角落里点了两盏油灯。


    此时老八坐在主位的长椅上，正叼着一杆黄铜烟杆。


    “你考虑好了吗？如果要走，你要为血衣会办一件事情，偿还这几年会里对你的培养之恩。如果你留下，伱就是血衣会的教头，每月月例五十两银子，会中的法术你也能兑换。”


    “三年前杜康孤身一人来到阳春县，是血衣会收留了我，教我武艺，给我一口饭吃，我杜康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血衣会就是我的家，三当家，我是不会走的。”


    杜康回答得极为诚恳，这也是原身的肺腑之言。


    原身自幼父母双亡，由宗族养大，三年前家乡大旱被官府迁移至此。在阳春县人生地不熟，快要饿死的时候加入了血衣会，心中对血衣会只有感激。


    昏暗中看不清老八的脸，随着他对着烟杆轻轻一吸，烟锅里暗淡的火光明亮了起来，照亮了老八那张满脸沟壑的脸，才见他脸上满是笑意。


    “不错，不愧是我手下的人，洪四海家里会有些麻烦，会里会帮你摆平的。让林春带你去选套房子吧，搬到后院来。”说完就继续坐在原地喷云吐雾。


    “是。”听老八的意思，如果杜康选择离开，洪四海家里的麻烦就要自己面对了。


    而且，刀手虽然只是血衣会的底层，只要再招一批人训练三个月就能补存。


    但这次毕竟是因为洪四海的缘故才死了十几个刀手，这次洪家也要大出血了。


    当走出老八的屋子时，杜康舒了口气，待在老八身边总有点压抑的感觉。


    之后，杜康先是在林春的陪伴下，选了后院的一间空屋子做自己的房间。


    之后整个上午都在打扫整理房间，整个过程中林春都全程陪同，在与林春的闲聊中，杜康也了解了一些修行的常识。


    此世法术不分，法既是术，术既是法，法术既是增长妖气和寿命之法，也是对敌之术。


    人类修行本质，乃纳妖怪血肉器官入体，身化妖魔之道。修炼时都极为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妖怪血肉侵蚀，化作魔头。


    即便一时法术有成，妖怪血肉内暗藏的意识也会化作心魔，干扰修士心智，若放任心魔作乱，最终仍会化魔。


    而人类法术修炼境界划分为十个等级，以十天干划分，分别是：甲(jia)、乙(yi)、丙(bing)、丁(ding)、戊(wu)、己(ji)、庚(gēng)、辛(xin)、壬(rén)、癸(gui)。


    甲，万物甲生；乙，万物乙长；丙，万物丙然；丁，万物丁壮；戊，万物戊盛；己，万物己曲；庚，万物庚替；辛，万物辛苦；壬，万物壬重；癸，万物癸死。


    从甲到癸其实就是万物从生到死的过程，也象征从开始直到终结的发展历程，是个完整的轮回，


    而妖怪的境界划分更是简单，只有小妖、大妖、妖王、妖圣四级。


    其中小妖对应人类的甲、乙、丙三境，为下三境；大妖对应丁、戊、己三境，为中三境；妖王对应庚、辛、壬三境，为上三境；妖圣对应癸级，这一级无论人妖两族都少有现世者。


    血衣会主修法术就是【换皮法】，其中共有豹皮、猪皮、牛皮、虎皮、狐皮、狼皮、蛇皮七法，每练成一种就可以提升一个境界，最高能修炼到庚级。


    除此之外，血衣会还有【牛胃法】【换心法】【换肢法】【龟甲术】【千眼术】【控妖法】【阴神法】七门法术，但要么残缺不全，要么修炼条件苛刻，会中修习人数极少。


    中午吃完教头们的小灶饭菜，杜康带着赶制的教头腰牌迫不及待的走进了血衣会的主院。


    主院位于血衣会驻地正中央，是诸多职能部门所在地，杜康要找的藏书阁就在这里。


    血衣会是十几年前阳春县三股势力合股而成，三个头目手下的教头和刀手等武力依然分了三个山头，但像藏书阁这样的职能部门是三个头目共同管理的。


    藏书阁的法术兑换是血衣会成员的内部福利，要是在外面黑市上买，不仅购买渠道复杂，价格高昂，还不一定能买到真的法术。


    来到练武场西北角，有一座不起眼的二层小楼，杜康为护卫展示腰牌后推门而入。


    一进门，一股松木、纸张和油墨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只见一楼只有五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色书籍。


    杜康已经从林春那知道，一楼摆的都是武功秘籍和血衣会收集到的不知真假的秘闻和各种游记传记。


    杜康暂时用不到这些，径直向二楼走去。


    二楼没有书架，只有一张长桌一把椅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李老，我是新晋的教头杜康，有一门法术想贡献给会中，您给掌掌眼能换多少功勋。”


    杜康说完就将记载着埋刃法的羊皮递过去。


    老头伸了个懒腰，接过羊皮端详起来，好半天后才抬头看向杜康。


    “是杜康吧，你的事我听说了，既然你能练成，这门埋刃法想来是真的，虽然这羊皮上只有甲级的修炼之法，但此法相传是前朝禁妖司所创的，副作用极低，可以给你五十个功勋。”


    “谢谢李老，这门埋刃法只到甲级，我已前进无门，因此还想再兑换一门法术，不知门中的法术都需要多少功勋。”


    李老也不回答，甩了甩袖子，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杜康。


    杜康接过一看，上面写的是血衣会拥有的各种法术名字、修炼要求、效果、副作用、残缺程度、及兑换所需功勋，唯独没有修炼方法。


    杜康看着册子思虑良久，最终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