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炀在红玉岛度假村的房间里浏览新闻。


    他现在只有在理事会一项挂名的顾问工作，因此主要任务是多多打桩，加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新闻标题如瀑布般涌流。


    “首个商用太空居住站酒店‘仙寰天宫’在近地轨道开业，一晚只需1000信用点”


    “大北方联盟月前发射的‘东方十四号’火箭，已成功在小行星带部署采矿站，并送回第一批星际矿石”


    “一级科学官尼德来特领衔设计，自适应3d打印器官彻底改变移植医学现状”


    “第一批24头克隆勐犸象成功放归黄石山脉世界共同体公园”


    “智能道路和联网自动驾驶实现零事故率”


    “新安府部署全球首个全自动垂直农场，可为1500万人供应新鲜农产品，占地仅11平方公里，无需人工劳动，为人口密集城市的可持续粮食生产提供全新解决方案”


    “理事会发放第一批‘星际自由探险家’许可证，大宇宙时代已然来临”


    徐炀眼前的新闻川流不息，传达着世界各地瞬息万变的信报。


    每个月都有新的技术发明问世，所有人都能负担得起教育、交通和旅游，整个文明正向太空放出侦察计划，走出摇篮。


    得益于纳米机器人和基因工程，人们活得更长也更健康，之前被当成是不治之症的许多疾病，现在都迎刃而解。


    徐炀将身体完全放松。


    “善待自己”，现在大家都这么说，一定要善待自己的身体，好好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黄金年代。因为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太甜了，必须得坚持延长生命。


    徐澄把飞机开回来，走来找爸爸。


    “欢迎回来，你把她们送回去了？”徐炀问。


    “你的女人太多了。”徐澄警告。


    “干嘛，大家都很开心。”徐炀耸耸肩。


    “我知道，反正你这一切都是为了好玩，没有意义，也没有真正的伤害，你只是不在乎，你只是随心所欲！”徐澄说。


    “是的。”徐炀点头。


    “不管了，我要上太空。”徐澄抬头。


    “你飞行俱乐部呢？”徐炀问。


    “不成了，泰亚群岛的委员会在投票审议禁止燃油飞行器。”徐澄说。


    “好像你的飞行俱乐部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的要求。”徐炀道。


    “对，他们给我的邮箱发了资讯，说我的飞机在红玉岛上空排放的有害气体太多。”


    “黑烟滚滚确实影响这里的面貌，应该换电动或者全虚拟的。”徐炀道。


    “总之，第一次创业就这样结束了。我得联系回收商，把我淘来的飞机卖掉。”徐澄耸耸肩。


    “赚了还是亏了？”徐炀问。


    “带完这最后一批学员。”徐澄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总共应是赚了5万信用点。”


    “辛苦钱。想怎么花？”


    “还是上太空。”徐澄将手举到高处，“爸爸，我要加入尼斯托星际开拓公司。”


    徐炀轻捏一下徐澄的肩膀。


    “深空太远了，爸爸在那也帮不上你的忙，要是你消失在宇宙里，那可就麻烦了。”徐炀说。


    “我不怕。”徐澄坐在椅子上，“尼斯托星际开拓公司是去外太空寻找机会的，又不是送死的。”


    “在外太空寻找机会就是送死，就像打仗时候的敢死队一样，这事一般都是留给机器人的，你还记得安克拉治战役里，我们总是让机器人第一个上吗？它们如果碎了还可以被打捞回来，人要是被扔在太空里只能变成冰块。”徐炀说。


    “我研究了每一项太空协议和安全预防措施，又看到了公示的尼斯托公司开拓飞船的参数，我觉得这一趟的风险值得一冒。爸爸，放我飞入太空吧！”徐澄眼睛亮亮的。


    “真的那么喜欢太空吗？”徐炀不理解。


    “不然留在这太没意思了。”徐澄说。


    “也是。”徐炀若有所思，“泡泡和来拉现在也在尼斯托星际开拓计划里，你们也好久没见面了。”


    “太好啦！”徐澄蹦起来，跳到椅子上，“我正想找她们一起玩！”


    “你还有多久培训完最后一批学员？”徐炀问。


    “半个月就够了。”徐澄点点头，“他们都差不多明白怎么开小飞机了，多少还是有用的。”


    “那我刚好再去世界各地转一圈，到时候回来接你。”徐炀还有老朋友要见。


    “知道了。”徐澄对徐炀比了个大拇指。


    徐炀去了嘉龙坡，在城市一座街区的角落，有家没有挂招牌的花店，门口胡乱堆着一些鲜花，连招牌都没有，店主仿佛根本不想揽客。


    “敲敲门。”徐炀走进去，手在玻璃门上扣了扣。


    黄蜂从柜台后面抬起睡眼惺忪的眼睛，她双手趴在柜子上，仿佛完全没认出徐炀，周围随意堆着一些干花和鲜花。


    “要买就买，不买拉倒。”黄蜂有气无力地说。


    “是我，徐炀！”徐炀不得不强调自己的身份。


    “噢——”黄蜂睁大眼睛，仿佛有什么意识流进了她的脑子，“噢——”


    她此时已经有了少女的体态，这么多年过去，她重新长大了一遍，但性情还是没有变化。


    通往后房的门打开，a40走过来，惊喜地对徐炀点头。


    “老板！好久不见！”它伸出一只金属机械手。


    徐炀握了握。和现在日新月异的新潮机器人相比，a40简直已经老旧得不能再老旧了，走在街上都会被人们所鄙视。它的合成皮肤和机械装置都已磨损，只有双眼的电子追踪器仍然敏锐。


    “你们还好吧。”徐炀环顾四周，这个花店真不能用精心装扮来形容，简直像是卖棺材的。


    “再好不过了。”黄蜂有气无力地说。


    “是的！老板！再好不过了！”a40的语气生机勃勃，“我种花，我养花，我卖花！”


    “能卖出去吗？”徐炀不解。


    “不需要卖出去。”黄蜂用手撑着自己的脸，因长期作息不规律而显得格外颓废，“我们只是找点事做，这个世界太和平了，什么东西都不用花钱，我们要什么有什么。”


    “但还是很破。”徐炀说，“起码得收拾收拾这里。”


    “有漂亮的地方，门面只是说，嘉龙坡法律规定我们得在这里有个生意，才能获赠这么大一栋楼。”黄蜂起身。


    徐炀跟着黄蜂和a40，走进他们藏在店铺后面的温室花圃。


    架上堆满一盆盆盛开的植物，让这个空间充满五彩缤纷的色彩和香味。


    “原来别有洞天。”徐炀环顾四周，有许多稀奇的花种正在培育。


    a40不好意思地笑了。


    “啊，老板，这里很杂乱。花匠手艺比预期的要困难，我的计算器适合计算百倍速度的斩击，而不是好几天才见变化的植物。”a40说。


    “我就是要磨它的性子，用种花这种最温吞的工作来打磨这块铁皮。”黄蜂说。


    “这些花是供应稀有植物研究所的。”徐炀伸手触碰一株外星植物，它正在看书。


    “是的，利润一般，赚的信用点足够换到许多好东西。工作是充实的，日子是平静的。还可以跟这块一成不变的铁皮共度余生。”黄蜂伸了个懒腰。


    徐炀点了点头，拿起一朵兰花仔细检查。


    “你们两个在这里看起来都很快乐和完整，这就很好啊。”徐炀说。


    “你是特地来看我们的？”黄蜂问。


    “一切已经归于平静，恐怕大家的生活也各自找到合适的轨道了。我也知道你们一定会归隐田园，但不来亲自看看，总感觉缺点什么。”徐炀说。


    三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交流花店里古怪顾客的故事，以及培育异星花朵期间的乐事及考验。


    a40小心翼翼地修剪植物枯叶，一边讲故事一边笑。到最后，它把异星植物采集起来，摘下果实和种子，黄蜂打包，两人优雅地一前一后配合，完成不同研究所的订单，就好像他们已这样做了几十年一样。


    富哥终结者，变态a40；还有“命令现实”，疯子魔女黄蜂。最终的归宿就是在这里，嘉龙坡的花店，沉浸在以月计后期的植物培育工作中，享受着绝对的平静，再也没有战斗。徐炀感叹万千。


    这里既没有刀剑相向，也没有英雄事迹，不关心人类利益，也不涉及崇高道德，只是个简单的家。


    尽管困难重重，这两个任性的家伙还是顺利为自己建造了一个避风港，一个归隐田园的地方，远离一切形式的混乱和复杂。两个疲惫的家伙，构筑了他们亲自选择的生活，不需要什么伟大目标，只和彼此朝夕相处。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胜利——不是最终实现或取得什么成绩，而是他们能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了。


    “你还想砍人吗？”想到这，徐炀问。


    “别乱说话。”黄蜂警告，“这块铁皮经常口出狂言。”


    “不知道。”a40诚实地说，“我想要继续砍人，但黄蜂让我留在这，我就留在这了。”


    “哪个优先级更高？战斗还是黄蜂。”徐炀问。


    “黄蜂。”a40说，“所以，老板，我不会再离开了。”


    黄蜂松了一口气。


    “这块废铁站在我这边。”黄蜂用手揽住a40的脑袋，“不枉我求法洛莎大人把你修好。”


    说到这，黄蜂又转头问徐炀：“法洛莎大人在做什么？”


    “研究登神机器的本质，希望能用它来一劳永逸地囚禁群星使者。等到坐标计算出来，我们还要进行最后的远征。”徐炀说。


    “真忙碌啊。”黄蜂感叹，“还好和我们无关了。”


    “我当然得忙碌。”徐炀伸了个懒腰。


    “为什么？”黄蜂问。


    “婚礼还没办呢。”徐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