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做到的？”来拉惊奇地捡起地上凭空多出的一条透气毯子。


    她的手指在一端抚摸，而在毯子另一端，数以千万计的纳米机器人就像蜂群一样兢兢业业地织造与缝制毯子，使其不断延长。


    徐炀点点头。


    他现今可以指挥数千个纳米机器人工作群，协调它们的活动。通过操纵电磁场，它们可以悬浮并移动物质颗粒，将物体在空气中“凋刻”或者“打印”出来，也能收集空气与大地中存在的碳、铁、水和其他元素分子，并将其重新组装。


    徐炀还可以在宏观尺度上指挥大量无人机，既能运输物资，也能完成攻防指令，轻易完成侦察、探索和建造等任务。


    时至今日，他能在任何地方按自己的愿望发明或定制他所需要的武器以及装具。


    “技术，很神奇吧。”徐炀坐在沙地上，“所以说打完仗之后，你们就该回到学校去了。”


    “我不爱上学呢。”徐澄说。


    “别想着逃离课堂了。”来拉用恶作剧般的目光看向徐澄，“你得学外星语言，当然还要学科学和工程。”


    “呱呱。”徐澄听了就头大。


    “教育会当先恢复的，学习本来是大家自己的事情，只是有些事妨碍我们去完成各自的成长了。原先的社会让擅长捕鱼的人住在树上，强迫擅长伐木的人去做抓鱼的事情，没有人真正享受学习本身，而学习本来应该使人幸福才对。”徐炀两手撑在后面，沙漠里相当寂静。


    工程无人机在他身后搭建了一个高分子聚合物屋顶，还有一个抗风沙的能量护盾，功能齐全的家具在半分钟内陆续成型，被徐澄随意摆弄着。许多物资被无人机送来，支持大型营灯、一套终端机以及数据基站的建设。所有电子设备都经过强化，以抵御不规则的电磁干扰。


    “一下就变成一个家、一个小基地了。”来拉走来走去，惊讶不已。


    这一切还在继续蔓生、分化、重构。


    无人机采集周围的沙子，并将其在分子层面上重构成纯度99.9%以上的硅。徐炀收集这些硅，从他的手腕部伸出大量泛着蓝光的电动线，就像上百根精细的触须，把硅搓成晶圆片，又用光刻机将电路图桉转录到晶圆片上，打上晶体管，沉淀铜层布线，构筑电路网格，制造芯片。


    他将制作出的芯片放进无人机搭建的终端机里，充作它的运算单元。这一切在来拉眼里都像魔术一样，她崇拜的要死。


    这台终端机被激活后，开始弹出热力炉，开始智能化烹饪运作。


    “做饭啦。”徐澄打开无人机送来的补给箱，里面有许多食材。从过去就一直是徐澄在帮爸爸做饭，现在她终于能重操旧业，对此她还蛮开心的。


    “我来吧，你们玩去。”徐炀走向临时厨房，打算做点吃的。


    他自己就像一个电子设备的生态场，举手投足间都有信号伴随。


    “玩什么呢？”徐澄走来走去。


    “我给你清理一下吧。”来拉感觉徐澄灰头土脸的。


    徐澄似懂非懂，她坐在塑料椅子上，来拉检查着徐澄久未打理的衣服、土里土气的发型以及蓬头垢面的小脸蛋，决定用她的小手来挽救徐澄的外貌。


    来拉把徐澄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小魔女”，她给徐澄梳头、给徐澄擦脸、帮徐澄编头发、整理徐澄的衣服，把她的揉皱的t恤塞进裤腰里去。


    紧接着，来拉检查徐澄的尺寸，发现这个土里土气的“姐姐”也到了该多穿一件贴身衣物的时候了。当来拉把这件事悄声说给徐澄，徐澄只觉得很吃惊——她以为那还很遥远，要等自己20岁，想不到原来自己也能当小姐姐了。


    等徐炀做好食物之后，徐澄也被收拾干净了，徐炀转过来，打量徐澄，有些震撼。


    他一直以为徐澄就是邋里邋遢的样子，毕竟这个岁月，一切本来就该是乱糟糟的，但现在的徐澄却格外好看，乱糟糟的头发被梳理过，来拉又给了徐澄一个发卡，用来固定她黑色的长发，徐澄衣着得体，乖巧地坐着。


    “……感觉就像回到了过去一样……”徐炀感到心满意足，又有些骄傲，“你还记得你以前留很长的头发，但我帮你剪掉吗？”


    “因为你说我不会打理，哎呀。”徐澄摸摸自己的长发，是的，它们变长了，但直到今天才真正经来拉之手编得好看起来。徐澄确实照顾不好自己。


    “你确实需要个伴，一个好朋友。”徐炀说，“泡泡去哪了？”


    “泡泡是谁？”来拉下意识地问。


    “呃——说来话长。”徐澄也说不清楚。


    “来吧，吃饭吧。”徐炀将托盘端过来，空气中漂浮着煨制香料的香气，来拉嗅到了她喜欢的牛肉味，而徐澄则要因新炸的辣椒油而流口水了。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条，飘荡着牛肉汤和红烧辣子的美味香气，徐澄飞快地抓起快子，急切地捧起面碗来吃，哗啦啦地将热油、面条和牛肉都吞进嘴里。来拉也已经饿的受不了了，现在能有这么一顿美餐真是至福，有嚼头，有香味，牛肉大块地像是剁了一整头牛来做这一餐。


    来拉对徐炀的印象和亲情都不深，没徐澄那么深厚。但她还是挺高兴自己还有个爸爸，一个友善的好爸爸。她频频地抬头看徐炀，观察着有关父亲的一切。和徐炀有关的事情都和法洛莎不一样，他更加友好、随和、正直……


    晚上的时候，徐澄和来拉都被徐炀哄进睡袋，他坐在地上，听她们随意地说着有关这六年的事情。


    徐澄聊着她如何在不同的安全区里飞来飞去，她说到千树，波纹气功，塞瓦堡，大下巴王爵，在七丘斗兽场里和吸血鬼王决斗，她说到泡泡，说到定位器。徐炀说他能帮她们升级定位器，用量子通信技术，哪怕她们消失在宇宙当中也能找到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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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拉则说到她如何在法洛莎身边学习，像侍从，像一台复制机那样学习有关法洛莎的一切，想要模彷法洛莎，成为值得法洛莎骄傲的孩子。


    说着说着，她们慢慢打起哈欠。徐澄飞快地说了一声“爸爸晚安”，然后就缩进睡袋里。


    来拉则眨着眼睛。


    “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吗？”来拉问。


    “那是当然。”徐炀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快睡吧。”


    “谢谢你。”来拉平静地闭上眼睛。


    她们的呼吸渐趋平稳，沉入梦乡。


    徐炀平静坐在沙漠中，风吹动火焰如万道影子。到他这个年纪：40岁，他这个家庭：许多妻子，一堆孩子。他觉得自己身上那点事到如今无足轻重，更重要的是妻女的安稳与幸福，以及整个世界的最终自由与进步。


    徐澄和来拉入睡后微柔的呼吸与心跳声，此时便是最温暖的节奏。


    只是徐炀放心不下法洛莎，又折返回去，穿过沙漠步道，回到寂静无人的实验室与黑墙中心。


    法洛莎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她仍躺在露滴构成的蜕变水晶之中，而一些灵能光芒从她体内穿出，就像上万块玻璃碎片从她体内反转出来，每块都映照着璀璨的星河耀光。


    她沐浴在超凡脱俗的光芒当中，徐炀扫描她的体征，能量读数每秒都在变化上升，几乎要超出读数范围。


    为我争取一点时间。法洛莎的声音从虚无中响起，徐炀点点头。


    “时间……没问题。”


    我们要直抵狄尔奈的心脏，但现在的速度还是不够。


    “没关系，我可以召集更多朋友，他们都会来的，从不同的地方来。”


    有多少朋友？


    “很多、很多，足够打穿他们的防御，相信我，我不仅帮你争取到时间，还把前线推进到狄尔奈那所谓天国的入口。”徐炀道。


    法洛莎解除了对现状的担心，能够回到她求道的终极旅程当中。


    徐炀则走出实验室，在长夜中向过去的朋友们发去信息。


    无需丝毫保留，终局决战已经来临。


    ……


    新泰西洲腹地，方舟基金会地堡。


    本间纪子在据点黑色的走廊中前进，按照她的秉性，走廊和房间皆横平竖直，彷若受无暇的尺规所约束。


    她回到作战指挥室，根据最新的状况召开了紧急会议。


    军官、各部门参谋长、教士、天使以及人工智能们站在会议室内，本间纪子将新信号传达给他们。


    大量密密麻麻的红色警报从新泰西洲的东海岸、东北角与南方传来，并非预示，而是残酷的现实。


    已有无数的军队登上了新泰西洲的土地，疯狂占领一座又一座城市，摧毁他们本以为是大后方的工厂、制造基地和军事重镇，灯塔核心的战略潜力遭到极大削弱。东海岸与西海岸都遭到登陆和占领，这几乎就像砍断了他们的四肢和头颅。


    加上已经沦陷的西海岸，新泰西洲竟从四面八方全面遭到入侵！


    “这、这些人是从哪来的？”一名参谋错愕，“东半球联军难道不是正在和我们在大山脉决战吗？”


    “不是人——是老鼠！几百万只老鼠爬上了新泰西洲！”本间纪子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