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坐在一个近乎悬崖的平台上，默默盯着巨塔反复穿过她的视野。


    “呱。”徐澄看着面前光怪陆离的银白色巨塔，它在她面前闪烁、变形，神秘难测。


    “感到累的时候，就休息吧。”徐炀劝说。


    “呱。”徐澄固执地拒绝了，就跟过去数百次一样。


    她能行。眼前这座梦中巨塔有着莫测用途，上百亿种变体，但徐澄能穿过梦之路并且来到这里，默默地看着它。


    没有工具能带进她的梦，徐澄只能在这里观测它。


    也许自己能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徐澄默想着。甚至背下它的每一种幻形。


    小傻瓜比别人都有耐心，不是吗？”


    ……


    第二天醒来后，泡泡先起身，她转头看向徐澄的睡颜，很奇怪，即便是在熟睡当中，徐澄也总是眉头紧锁，仿佛在工作一样，她的双手握紧了拳头，就像在跟什么东西搏斗。是噩梦吗？泡泡很想知道，但徐澄绝不谈论她梦到了什么。


    泡泡总是想帮徐澄从噩梦中解脱出来，于是总会推醒徐澄。


    她先整理了一下房间，最后伸出小指头，稍微碰了碰徐澄，危机四伏的生活让徐澄很有警觉性，迅速睁开眼睛。


    “起床了喏。”泡泡小心翼翼地说。


    徐澄抬头，晨光从墙上的方格窗中穿出，她再转头看向泡泡，泡泡正乖巧地跪坐在自己身边，已经把所有东西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天啊，泡泡真小；徐澄模模湖湖地想着。就是这么个小小的泡泡，帮自己做了所有的事情吗？


    她穿好衣服，带上所有重要的东西，包括分离芯片以及自己的证书，以及从暴徒身上搜刮来的战利品，动身往楼下走去。


    白佳宜奶奶在配置早餐酒，店里多了生面孔，是她雇来的彪悍雇佣兵，各个都高度改造，浑身都是金属义体，防御力强悍。现代战场很少有人扛个大盾出现，全身义体化或装备现代盔甲是更好的方针。


    “出门去啊？”白佳宜笑着问道。


    徐澄不想引起那些雇佣兵的注意力，他们给她的感觉不好。她摆摆手，跟泡泡像两只兔子一样从吧台旁边的侧门熘了出去。


    依神姐妹正在吧台边喝酒，莲华将一杯鸡尾酒里的两滴粉色液体倒进沙华嘴里，看沙华如何伸长舌头追逐那一点酒精，等转头看到徐澄她们的背影，莲华便赶紧喊沙华跟上。


    “去吃早饭吗？”莲华喊，“寿司店？”


    “拉面馆。”徐澄头也不回，“神秘人约在拉面馆。”


    她们带好枪，防备街上冷湾七组暴徒的袭击，来到城区关卡附近。


    关卡本身用巨大的围墙和高压光幕武装了起来，禁绝信用点数不够的人进入嘉龙坡，执法者们装备着先进的黑色动力装甲，戴封闭式头盔，手握主战步枪，狙击无人机在高空巡逻，不时用摄像头扫描下方人群，标记可疑人物。


    “不要啊，不会是在城区里吧，我们的信用度宝贵，没法进去啊。我可不想为了拿货就卖掉自己所剩无几的信用~”莲华哀叹。


    “在城区外呢。”泡泡指了指街边拐角处一家拉面店，它门口的标牌一闪一闪，简直像在招引她们进去一样。


    徐澄的视线穿过关卡，看到围墙背后保护着的嘉龙坡市区，宏伟的建筑伸向天空，遮天蔽日，闪耀的立体广告无孔不入，宣传着叶子希盛公司的产品和服务。


    由于天劫严重隔断各地区之间的联系，像叶子希盛这样的寡头公司能完全控制一个地区的命脉，比过去更无孔不入地深入嘉龙坡。


    徐澄看到一些豪华穿梭机在高空中快速移动，似乎在享受极速狂飙的乐趣，但就像避开高压电网一样，迅速地在市区边缘回旋，绝不肯把自己昂贵的机型开到远离城区的地方，势必要留在防空导弹、激光炮塔、自动机器人和精锐执法者的保卫当中。


    还有超巨型的宣传海报，即便在关卡入口也悬挂着，其中一幅是小岛叶子在商务办公桌后正襟危坐的样子，专业而沉肃的目光令人从心底战栗，她是嘉龙坡的城市之王，6年过去，她的发髻梳得更高，服装更加昂贵，神态更加游刃有余。


    在叶子的管辖下，嘉龙坡95%的区域都被纳入“城市安全”的管理当中，只有徐澄脚下这一小片边缘地带疏于管理，成为嘉龙坡律法外的喧闹区域，无力承担市区生活的人们像垃圾一样被抛弃至此。


    “当一名诚实的市民，让嘉龙坡放心！”令人振奋的语句悬在各处，鼓励所有嘉龙坡人为城市的公共利益服务，紧跟着的是一张张诚实工作的面孔，那些职员、程序员、建筑工、司机、邮差们对着镜头微笑，看不出是实拍还是ai生成，或者说区分二者已经毫无意义。


    徐澄张了张嘴，那些笑容让她感觉毛骨悚然。就算请她进嘉龙坡市区，她也不去，宁可留在藏污纳垢的嘉龙坡港口。


    “小心这些乞丐和流浪人，他们随时可能掏出枪把你崩了。”莲华向徐澄警告，她们的个子远比徐澄和泡泡高，就像大姐姐带着两个小妹妹。


    徐澄揉揉鼻子，打个喷嚏，再走进神秘人约定的拉面店。


    她穿过自动玻璃移门，即便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来考量，她也觉得这个地方太古怪了些，完全没有员工，一切都自动化了，也没有顾客。


    “有人吗？你好喏！”泡泡挥舞着手进去，走在徐澄前面，如果有陷阱的话，她可以帮徐澄扛一扛。


    “好奇怪的地方。”莲华端起步枪扫描各处，同时让姐姐沙华去看门，免得被人堵住后路。


    徐澄站在柜台后面，可以看到里面有个全自动厨房，软和的面团在空中翻飞，摔进备料区，面条自动从面条机里窜出，精准地自己跳入沸水，调料和配菜经过传送带落到汤碗中，紧接着，四碗拉面就被送到了前台，还有一个黑色包裹。


    “是炸弹？”莲华紧张地看向包裹，这东西她见过不少。


    泡泡吓了一跳，扑过去用身体盖住包裹，紧闭眼睛，等到徐澄拉开她，才心脏狂跳地睁眼。


    “呱。”徐澄看到货物上用标准格式贴的标签，所有信使都能从中分辨出目的地、收件人和报酬，这是从世界货运联盟平台下的单。


    她读到标签上的内容，手僵住了。


    “目的地：泰西洲尹塔利亚七丘市，利萨维亚大学古生物与考古学学院，浅梦，收。”莲华读出标签上的内容。


    “还有人叫‘浅梦’这么奇怪的名字喏？”泡泡不认识浅梦。


    徐澄撇了撇嘴，将包裹紧紧抱住，脸贴在标签上，她视角的余光可以看到浅梦这个名字。浅梦，法洛莎手下的七魔女之一，长期在泰西洲，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他们相见了。现在她作为信使，任务就是要找到浅梦，重新跟浅梦建立连接吗？


    好、好、好……徐澄湿了眼眶，她珍惜过去的一切，并且无比怀念，包括有关爸爸、法洛莎以及魔女部门的一切，新魔女评议会，当然还有浅梦。


    “呱。”她发誓，她一定会找到浅梦，把这个快递寄到她手中，无论浅梦隔着多远，而找到她有多困难，这个快件，徐澄送定了。


    “那就，吃了面条，然后动身吧。”莲华感觉这事还真有模有样，全自动的拉面馆，不知顾客，不知营业者，一个黑包裹，激动的小信使，给莲华带来一股奇妙感觉。


    “还真有这个人喏。”泡泡打开手机搜索，很多档桉库都没有更新，但教育机构里确实显示尹塔利亚的利萨维亚大学有这么个叫浅梦的学生。


    她低调而年轻，学习成绩优异，对尹塔利亚的几次田野考察都很成功，倘若不出天劫，她应该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考古学者。


    “她能付1亿，还是雇主另有所图？包裹里到底有什么，非要从东半球寄到泰西洲？”莲华一直想干一笔大的，现在她感觉这笔大的已经来到自己面前，闯入了她的生活，将会把她的人生拔升到全新高度。


    “呱！”徐澄满心都是见到浅梦，跟浅梦呱呱过去的事情，和浅梦分享过去的回忆，在实金大厦，那时候多开心啊，还有尼斯托总部里的回忆，宏伟的毯子要塞，现在已经拆除了。她好想跟浅梦一起说说，一起聊聊过去的事情，找到这个很久没有回到尼斯托公司的魔女。


    浅梦，时间之主！


    徐澄和她们呼呼地把拉面吃完了，沙华要等莲华吃完了东西才上座，很奇怪地对残羹冷炙感兴趣，用快子挑她们吃剩的东西。这对奇怪的凶神恶煞姐妹花真是越来越叫泡泡不安。


    她们离开拉面店，丹尼尔·吴坐在街边一辆黑色轿车里，目送她们离去，他铁塔般的身体占据了后排的两个座位。


    “那个女孩戴的目镜是范德里克的，”丹尼尔看到徐澄戴的墨镜，“真可怜，被女人杀了。”


    “她们只是女孩。”前排的司机说。


    “不不，她们杀人不眨眼，把她们当女人看。她戴了范德里克的目镜，就要被挖眼睛。她们，还有凶神恶煞二人组，昨晚杀了我们不少弟兄……查到了吗？”丹尼尔问副驾驶座上的黑客。


    “查到了，徐澄，泡泡，两个在北部列岛注册的信使，一辆灰狗级被扣在航空港，欠了8万赎金，因为丢失货物。”黑客报告。


    丹尼尔·吴点点头，按下手腕上的通讯器，联络了嘉龙坡的安保公署。


    ”……王哥，我在港口遇到两个不开眼的小妞，撤一下港区的执法者吧，剩下的安保人员我们都打点过了，只要执法者慢点到就行。您放心，嘻哈帮的人已经灭了，以后港区的事情交给我们堂口，从此任何妨碍叶子大人的货色，我们都清理掉，保准不出一点痕迹，公署想让谁消失，我们就豁了命地帮忙，够便宜。王哥，我知道这事麻烦您，但我必须出这口气，为我的兄弟复仇。”丹尼尔缓缓道。


    打点过后，他让司机把车开到港口，几艘穿梭机刚刚离去，徐澄和泡泡的那辆灰狗级就扣在正中，上着锁。


    “那就是她们送货的机子，绝对没错。”前排的黑客说。


    “那就让我来吵醒这个世界的真实。”丹尼尔·吴走过去，他拍了拍这台穿梭机的外壳，挥起铁臂，把它砸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