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炀、徐澄和觅影就座。


    那个叫薇儿的女合成人外观精美，就像从动漫海报里直接复制出来的，徐炀看着她用优雅而平静的动作准备茶和咖啡，一举一动都相当宜人。


    尼德来特也对她情有独钟。


    “过去技术存在缺陷，制作出来的同人‘玩偶’总是叫人大跌眼镜，二次元里好好的，走到现实怎么看怎么不对。不过现在ai设计方案越来越对味，我最爱的动漫女主角总算来到现实了。”尼德来特频频点头。


    徐炀注意到尼德来特的办公室墙上贴着有关“薇儿”主演作品的海报，看来他对这部作品是真心喜爱。


    薇儿为他们端上茶，随后便温柔地站在旁边，尼德来特对她道谢。


    “谢谢你，薇儿。”尼德来特语气愉快，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得到安定的生活。


    “谢谢你！”徐澄也说谢谢，用双手捧起茶杯。


    “真可爱的孩子呢。”薇儿微笑着看向徐澄。


    “薇儿真是……太棒了。”尼德来特语气激动。


    “等会，但她在原作里不会有男朋友吗？你这样做，不就感觉和牛头人一样？”徐炀很是好奇。


    “首先，她在原作里也是‘机器人’一样的存在，准确的说，是台战争兵器少女，后来成为专门用来打字的人偶。所以她在现实里以这种形式存在也是合情合理的。”尼德来特简单地介绍。


    “哦……”徐炀感觉很奇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虽然有点变态，但既然是尼德来特，倒也正常。


    “我能够胜任许多任务，请多多关照。”薇儿向他们温柔地鞠躬。


    觅影，愤怒了。


    “你的一己私欲就那么重要吗！”觅影坐在原位，仰头大喊。


    “啊……”尼德来特被觅影的气势吓到了。


    “恶心！你居然专门让一个合成人满足你的私情，扭曲她的个性、把她变成你的玩偶！变成你的奴隶！你……尼德来特，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觅影言辞激烈地大喊。


    薇儿站在原位，面对这样突发的激烈争吵，明显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合成人的内置程序未能面面俱到。


    “呱耶……”徐澄缩在沙发深处，观察人世百态。


    徐炀打算先听听尼德来特会怎么强词夺理。


    “啊！觅影……”尼德来特吓坏了，“怎么、怎么这样……”


    “我讨厌你！”觅影冲尼德来特大喊。


    “你让他很不高兴，我希望你离开。”薇儿站在尼德来特和觅影中间，以作阻拦。


    “走就走！”觅影怒气冲冲地离开。


    “啊……”尼德来特站在他的办公桌后面，看不清面容，但能从语气中分辨出痛苦，“第一次让最爱的动漫女主成为家人，又跟许久未见的觅影重逢，两份喜悦相互重叠，本该得到梦幻般的幸福……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觅影很讨厌你把合成人当玩具使吧。”徐炀道。


    “但薇儿在我心里，可是比家人更重要的存在啊！我已经没有了家，我想要跟薇儿组建家庭！”尼德来特强调。


    “也许你得跟她把话说清楚。”徐炀带尼德来特出去找觅影。


    楼道上，觅影背对着他们站立。


    尼德来特停下脚步，不知如何是好。


    “哼哼……现在要怎么办呢？这可不是简单就能解决的呀。”徐澄站在门框里小声叨咕，用熟练的目光观察眼前情景。


    “觅……觅影！你误会了！我可从没起过把薇儿当工具用的心思，我都一直非常努力地照顾她，我想要的只是和她一起过幸福的生活，和她分享我所拥有的一切。”尼德来特穷尽毕生之力开口。


    薇儿也走出办公室向觅影解释。


    “是的——非常抱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您会那么生气，但尼德来特先生一直非常敬重我，甚至从来没碰过我。”薇儿向觅影鞠躬，“请原谅尼德来特先生吧。”


    觅影没有说话，只是回头冷冷地瞪了尼德来特一眼。


    “拜托了，至少，请不要厌恶我啊！”尼德来特最后痛心地说。


    “看动漫看太多就会变成这个叔叔这样吗？”徐澄指指点点。这个叔叔的画风跟其他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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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所以我们要小心点……”徐炀把徐澄抱起来。


    觅影没说话，只是走回原先的办公室，作出生人勿近的姿态。


    尼德来特先是手足无措了一会，然后才慢慢地跟进去。之后他一直没法跟觅影说上话，只能一头雾水。


    “所以你之前是从泰西洲来的吗？”徐炀随意地说。


    “嗯……是的，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情。”尼德来特很感谢徐炀能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我是东泰西洲的孤儿，14岁的时候院长说我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欠了院里30万，让我滚出去打工还债，然后我就在华绍一间机械厂里做流水线工人，还好我比较幸运，长得普普通通，没接过体检，也就没因器官等原因神秘失踪。后来我寻思打工累死也还不清，就报上了一档叫做《人生变速器》的节目。”


    “好像是什么有趣的节目。”徐炀隐约听说过。


    “是的，节目组会随机给贫穷小子们送一大笔钱，最少的也有100万，最多的5000万，然后跟踪他们的生活，七年，看他们会怎么花这笔钱，是非常流行的真人秀。我抽了一档最低的100万，也从小地方走了出去。”尼德来特唏嘘道。


    “忽然暴富会很危险吧。”徐炀沉吟。


    “对，和我同期的其他9个人，在外界种种冒头的诱惑下，变了，磕邮票，赌博，进高端会所，或者卷入帮派，买义体改造成超级战士，或者买游戏，进虚拟仓，电子幻乐，意识上传，乱花钱，被黑心诈骗……最后结果也理所当然的，浑身衰竭地死了，赌博欠钱失踪了，帮派火拼里给背刺了，义体和器官全被掏空了，节目组的人和观众都会设计玩他们，逼他们走上绝路，爆出节目效果……这就是这档节目，观众们看着他们就这样暴富，然后暴毙，然后观众哈哈大笑。很好地传达了穷人就是眼界低、见识短的这种理念，穷的观众看了哈哈笑，富的观众看了也有乐子。”尼德来特断断续续地说。


    “但你避开了这些诱惑，你没有掉坑里。”徐炀观察尼德来特。


    参与过那样的节目后，尼德来特的外观更加耐人寻味。他穿着双排扣大风衣，戴黑色面具和帽子，仍像个街头的黑义体医生，在他外衣下想必是层层改造，难以见人。


    “我先去了高卢的塞纳河岸市，我觉得植入物技术实在太厉害了，我就很‘精明’，给自己装了一套方便打工的植入物——义体军手、空心储存、齿轮关节发电机、酒精锅炉胃、音鸣震爆、机械飞爪、电磁护盾这些，还往脑袋里刻录植入物技术知识。我本以为我很聪明，比其他人理性，靠这些就够让我成为植入物高级医生，结果没辙，往上爬需要人脉、阅历、学位等等，我每个月还要支付1万多义体维护费，还有市区的高额住宿费、安保套餐花费等等20多万……我也跟其他那9个人一样，被套进了大坑里啊！”尼德来特感叹。


    “等会，”徐炀忽然想到很复杂的事情，“所以那个节目组还在跟踪你、录制你的内容？”


    “节目组确实缠着我很多年，我比其他人唯一的优势就是给自己留了一笔钱，我就到处游历、打工，勤俭节约，面对观众在后台留言、给我写信、辱骂、夸奖、嘲讽，我都无所谓，按自己的方式努力过活。当然我还是逐渐落魄了，那100万根本不经花，这个世界上你根本不敢说你100万就是很多钱了！我最后到北部列岛，打算抱着我的动漫结束，来到安久市，住的环境越来越差，最后只能搬到会津地下城，卡上的钱最终花光了，节目组就给我了一个结局‘心怀侥幸、畏首畏尾，勤俭节约，最后还是花光钱财，流落到治安差劲的会津地下城，生死不知’……”尼德来特感叹。


    “原来这就是我们在那破地下城碰面的原因。”徐炀现在才明白这一切的缘由，他也是挑了最垃圾的会津城作为最开始的藏身之地。


    “节目组还有对照组，他们还找了20个资产家的儿女，就给他们10万，把他们送到陌生环境，然后全程拍摄他们如何合作明事理、富有远见、善于交际、勇于拼搏，创下不错的成绩，证明他们的素质优于我们这些‘全灭’的穷人。”尼德来特气恼地说。


    “这太复杂了，那你又是怎么被老崔收为学徒的呢？”


    “崔师傅把我身上值钱的义体全拆下来卖了，换上他店里最垃圾的便宜义体，中间的差价就是我的学费加生活费。”尼德来特指着自己的大风衣，“我挡着的就是崔师傅给我换上的那些垃圾的、有点变形的外观。”


    “老崔也太不够意思了。”徐炀不禁道。


    “有一说一，对于我这样身无分文的人来说，能有现在的状况已经很好了。有些人生下来周围的环境全是助推力，有些人生下来周围的全是阻力。”尼德来特做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