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镜被玉简中的内容所震慑。


    她深入浏览，内容已被分级编辑，大致分为四大部分，《流体力学基础》、《低速空气动力学》、《高速空气动力学》和《计算流体力学》。


    整部典籍涵盖动力学原理、微分方程、流体运动、气动特性等方面知识。


    在开篇导言，作者自称“化胡散人”，介绍这部典籍用于修行者自行设计、铸造与驾驭飞剑，能使飞剑法宝真正成为傍身神兵，从头到尾阐释飞剑工作和战斗的机理。


    和现行通用于公司科技中的知识相比，这本典籍所述内容更加古老，对每一项数学方程、每一种物理规律的命名都截然不同。它将质量守恒定律称为“西华之说”，将方程称为“天元术”，将连续性假设称为“稠炁构拟论”。


    目睹此等古老典籍，陆镜感到求道的念头浸染全身，她想学。


    但若想吃透这本《空气动力学》，陆镜还要从数学与物理学开始学起。


    倘若不精通微积分、概率统计与线性代数，掌握基本的力学、热学、电磁学和气体动理论，就不能理解大部分内容。和这部书的作者相比，陆镜感觉自己实在太没文化了。


    导论也提到，如果修道者不提前打下扎实的“格物学”基础，对这本鸿篇巨制的掌握终将止步于封面。


    现在，成体系的知识都被公司封锁，层层压实在企业包藏的知识库内，于天枢制物而言，需要支付10万1年的使用费方能进入求访，而且不对魔女开放。陆镜不敢麻烦自家公司，因为好奇的求学行动会引起猜忌，她得尽可能保持低调。


    那么，大概也只能求助于尼斯托公司了。陆镜暗暗想着。


    得到原津市教育集团的支持后，尼斯托公司也拥有完整的知识库，对外开放各式各样的课程，允许求学者下载资料，不过双方要有一定合作基础才行。


    也就是说，陆镜还要继续配合尼斯托公司行动。


    陆镜继续用数字心智操纵她的扶摇剑。


    现在她对飞剑的掌握是越来越得心应手，若是使用妥当，它的威力和灵活性远超普通枪械，毕竟它可以直接入户飞行、迂回杀敌。


    “过去的人们就发明出了飞剑吗？这本秘藏又是什么样的人写的呢？”她不禁问刘天师。


    “余修行以来，造化不绝，此亦余所获秘藏之一。”


    “修行之事。”陆镜沉吟。


    “……虽有万般说辞，但修真所求，终以长生二字为重中之重。余更易皮囊，以石墨烯代之；余更易心脏，以金属件代之；余更易肠道，以燃烧炉代之；余更易肾脏，以过滤泵代之；余更易肺，以净化器代之；余更易胃，以电池仓代之；余更易血，以纳米机器人代之；余更易脑，以智能芯片代之；余更易元神，以数据化意识代之。时至今日，余终可称‘寿与天齐’也……”


    “恕弟子冒昧，天师您到底是如何踏上修行一途的？”陆镜极为好奇。


    刘天师双手背在身后，运作之时，固态电子存储芯片工作的声音嗡嗡作响。


    “……余本是茫崖山脚乡野村夫，食不果腹，一日见小蛇入户，对余笑曰：‘妾观汝一年，终日滴汗如雨，积米不满斗，实可哀也。何不来山中寻妾？’余弃家舍锄而走，入山与之相会，小蛇化为女子。余与之共席七日，福泽绵延，不愿相别。女子泣曰：‘妾寿三甲子，君寿一甲子，虽欲长相厮守不可得，非岐黄之术难续君寿。’遂取一书，请余遍观，授余古文之学。”


    “……积七年，余修行有得，于山中长居，女子貌不见改，性不假换。二百载后，女子告余曰：‘妾寿将尽，今是别时，莫来寻妾，妾天人五衰，丑相将露。然妾之魂魄上属星辰，终有复返人间之时。请君莫忘，待沧海桑田，妾必归至尘寰，与君复见。君当追索修行之道，力求寿与天齐，妾与君终有再会之时。’后化小蛇而走。”


    “‘寿与天齐’。余牢记在心，巡山访仙，探相柳之皮，斩梼杌之裔，见巴、白二族遗民，斗胜任国钓叟，终窥道途，便寻地修筑洞府，闭关养身，偶因大劫而醒。”


    “大弘皇朝年间，余出关传岐黄医术救苦，未逢小蛇；大昭皇朝年间，余出塞力战胡骑，未逢小蛇；大景皇朝年间，余扶贤主起兵征伐，未逢小蛇。10年前，岭南林业公司发挖掘机两架、大工程车一台、伐木机四架，取苍松翠柏百亩，余洞府隆隆间被压为平地，为首之人称余据之地按某某协议，已是林业公司资产，逐余于外，余不与之相争。此即余第四次出关入世。”


    “今寰宇人有百亿，泰西人所称‘魔女’十百万，非往日可比。余今修行有成，然修行肇始之约，万不敢忘。”


    刘天师叙完自己经历，陆镜惊叹万分。


    “天师，这时间太久了，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忘掉自己初心的。”陆镜喃喃道。


    “……血肉难以长存，但天外有长存之物，替人铭世，屡屡警醒余之渺小，而苍穹浩瀚。”刘天师上指星辰。


    “您指的是……”


    “……余幼时仰望天穹，曾见一金身红尾流星掠过人间，其貌惑人，令余铭感在心。4年前，余夜观星象，复见此金身红尾流星。司天监告余曰，其名为‘佩特拉克彗星’，每三千载绕入近地轨道一次，70年前由泰西学者纪尧姆·佩特拉克首记，故得此名。余笑曰：叹无笔耳。”


    陆镜听得心潮澎湃，刘天师言语所叙历史壮阔，令她感到自身渺小。


    随后，刘天师又继续操纵他自己那把旭日般的古老飞剑，其锋锐程度更甚陆镜那把今年刚出厂的扶摇剑。


    “……此飞剑源于任国钓叟，他钓杀东海大海裔，从其腹中所得。任国钓叟食鱼不死，苟行百年，化为妖孽。余在大泽中倚舟而战，力斩任国钓叟，此剑便入余手，其名‘鱼肠’，曾在三千年前借于刺客，身染名王之血，从此煞气逼人，专杀衣轻乘肥、带金佩紫之人。余甚少请剑，因飞剑无目。”刘天师道。


    当刘天师说飞剑无目的时候，那把鱼肠剑在空中快速旋转了一圈。


    陆镜几乎能感到自己被凝成实质的煞气所伤，不由得脸色苍白，下意识退了几步。


    天枢制物所雇佣的此类“客卿”不止刘天师一人，还有其他若干名修行者，只是他们资料更加保密，陆镜也丝毫勘察不得。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他们皆追奉长生。


    现在，刘天师不仅在物理性质上通过全身义体替换进入长生境界，其继承至今的仙术也没有丝毫减损，与目前公司中所流行的神秘学资料似乎不是同种体系。


    陆镜抿起嘴。


    她生性纤密，灵感不凡，如今光是聆听刘天师的讲述，陆镜都能冥冥感到一种驱动自己身心的玄浑力量，令她渴望步入类似的伟大境界。


    “飞剑无目。”刘天师再次驱动鱼肠剑，飞快朝陆镜刺去。


    陆镜瞬间反应过来，调动扶摇剑平地而起。


    扶摇剑在空中与鱼肠剑勐力一撞，整把剑迅速被击飞！


    陆镜在碰撞的过程中完全失去对飞剑的控制，而刘天师却能轻易地继续操控鱼肠剑，让它铮鸣飞掠。


    剑锋停在陆镜面前，她脸色苍白，旭日般的剑刃映出她的面貌。


    “……畏惧？”刘天师问。


    “是的。”陆镜承认她的恐惧。


    “……胜人者力，自胜者强……陆镜，愿汝觅得长生。”刘天师缓缓道。


    陆镜用力点头。


    刘天师的道路就是追寻长生。


    陆镜此时仔细思量，竟不知有什么目标能与“长生”等量齐观！


    倘若陆镜也觅得长生，求道成功，那该是般怎样景象？与生命的永恒相比，文明显得多么狭隘，人类的悲欢离合又显得多么短暂。


    陆镜之前所困扰、痛苦的所有桎梏，与长生相比，变得轻如鸿毛。


    是的，觅长生，当觅长生。为寿限所困者，终有一日化作尘土。陆镜暗暗振奋起来。


    由于开始追寻大道，等陆镜结束飞剑训练、被凛音约出来的时候，她的神情就显得十分克制和庄重。


    凛音双手插兜，等红绿灯变幻，再穿过人行道去见她。


    此时的凛音察觉到陆镜的状态有些变化，与当初第一眼见的那个青涩女孩相比，现在陆镜要成熟百倍。


    “哟！”凛音友善地拍拍陆镜的肩膀。


    陆镜神情平静，经刘天师授课，她境界更高，心态也更加超凡。


    “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去餐厅装鸡块。”凛音馋了。


    “我指的是我们的终极目的，我们短暂易损的生命在星辰的注视下显得是那么无力，那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完成生命意义的存续？”陆镜皱紧眉头。


    “当然是去餐厅装鸡块。”凛音快活地拉起陆镜的手，带她回到尼斯托总部的自助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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