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条院桐枪望向窗外。


    他看到远处一座商厦，外立面是整墙的巨幕广告电子屏，如今正循环播放汽水广告，俊男靓女手握清凉饮料在沙滩上狂欢、漫步、畅饮，但最重要的角落商标被不知何处打来的炮弹击碎，留下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占了这个屏幕的四分之一，令广告主人公的所有表演都变得空洞。


    人人都说公司主义挥金如土，只要支付足够资金就能避免战争，然而多少钱才能买通尼斯托公司？给莉拉·尼斯托一万亿资金，她就会停下攻击么？也许会，但她会拿这笔钱去强化部队，然后再来一次。


    他们是一个无法用金融手段折服的体系，是一股昂扬而愤怒的力量，勐烈的复仇之欲。随着战事进程，天条院桐枪现在清晰感受到了。


    “你怎么还在这？”天条院紫乃冲进来，看到桐枪站在空空荡荡的作战指挥室中，“就差你了！”


    其他人都已离开，参谋、高管、豪族与合伙人早已登上大蛇号，那是上京最安全的地方。


    由于恐惧远古魔女的杀戮之风，大蛇号尚未投入战斗，并且正谋划撤离上京，意图前往泰西洲避难。


    天条院紫乃历数名单，唯独发现漏了自己的侄子，故而赶来查问。


    见姑姑挂念自己，天条院桐枪心稍安。


    “巷战不需要我的指挥，”桐枪解释，“而舰军也知道怎么做，我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空舰部队许多人世代为大蛇号效力，他们知道它的所有性能。”


    上京的中心城区很安全，桐枪在这里看不到尼斯托军队推进，再给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攻进上京，只有黑火革新那样具备滔天军势的巨型企业才有机会暴力突破，而小小的尼斯托公司会无声地淹没在城中，一点水花也无法溅起。


    “可你忧心忡忡。”天条院紫乃皱眉。


    “我真不喜欢为希盛的儿女们工作。”天条院桐枪说，“希盛和京都无限繁荣昌盛……直到他们像肿瘤一样成长起来。原本公司在职业经理人的打理下运作良好，这些公子王孙非要证明自己。”


    “他们有钱，这就够了。”


    “还有希盛神宫。”桐枪慢条斯理地分析，“他们一定会攻击那里，这是无可避免的，而一旦神宫陷落，也到了大蛇号启航离开，新希盛宣布战败的时候。”


    “希盛神宫是战略要地，也有精英护卫，像量子武士，还有那些铁卫。”


    “尼斯托公司有瞬移魔力以及非常强势的征战魔女。”桐枪提醒。


    “那就我去守护希盛神宫。”天条院紫乃严肃地说，“守护上京是我的责任，我已经做这件事很久很久了……早在你出生之前。”


    桐枪看着永保青春的天条院紫乃。


    他从青春期就迷恋着姑姑的形貌，一遍遍渴望她。这几天以来他们之间的交际比过去总和还要多，是源真实帮了自己一把。


    天条院桐枪起身走向紫乃，壮着胆子牵起她的手，而紫乃也感到平和，她记得自己与桐枪关系匪浅。


    “姑姑……”


    “放心吧，孩子。”天条院紫乃向他点头，语气柔和，“我会看守希盛神宫的。”


    桐枪心头热切，亦频频点头。他做梦经常梦到这种场面，现在终于亲身体验。


    “我们会一起生活。”紫乃柔声以对，“等一切结束。”


    天条院桐枪微笑，他如坠梦幻，从未见过姑姑如此温柔的眼神……取代了过去所有冷眼怒眉的印象，紫乃原本是个非常凶厉的魔女。


    “我明白。”桐枪点头，“现在……该迎战了。”


    围绕希盛神宫的攻防即将展开。


    希盛神宫不只是本间纪子的寓所，也是希盛的核心数据机房，一切重要数据汇流之所，存储着新希盛的一切秘密，包括连多目魔也未能探知的终极答桉，皆在希盛神宫深处有所备份。


    一旦它被占领或损毁，新希盛的整体运行都会遭到重创。


    目前，即便竭力转移，有关运输、财务、人力、管理、证券等关键项目的数据仍在希盛神宫存储与运作，数据量过于庞大，难以轻易搬迁。实际上希盛神宫本身就长期充当其他关键数据库的备份中心，资料无尽，为无价之宝。往昔何人胆敢入侵希盛神宫？此地向来被视为北部列岛最安全的地方，集团商务机关皆立足大厦当中，不可有失。


    神宫内数以万计的高级雇员紧急打包行李，被勒令尽快离开希盛神宫。他们在和平时期都是风光无限的数据分析师、基金经理、投资顾问、交易员和软件工程师，享尽富贵，如今却惶惶不可终日，唯恐希盛的闪耀招牌一夜破碎，他们的现金流一旦终止，高杠杆下的资金链就会破碎，化为巨额债务的囚奴


    为了死守希盛神宫，清空无关人等后，神宫留下的全是高级动力甲士兵、半机械军警、重甲执法者、高级雇佣兵、征战魔女、纳米甲特战队员等一众尖端精锐，集合了新希盛集团的所有可靠战力。


    只要守住希盛神宫，又挡住尼斯托公司对城市的攻击，新希盛无疑将在数日内反败为胜，轻易地夺回胜利，向全世界揭晓战争的最终赢家。


    101带102和陆镜跳跃到希盛神宫最顶层、本间纪子的茶室，自从她离开茶室之后，这座顶楼别苑变得格外易于入侵。


    “有敌人！”时刻戒备的公司魔女坐在茶室中待命，见到异常跳入，当即挥舞离子剑朝102斩去，102连忙抬起断军矛格挡。


    锵——魔女的银色离子剑无坚不摧，在断军矛上砍出一个豁口，102赶紧将战矛收回，而剑士魔女亦往后跳


    警报响起，所有快速反应部队都在向顶楼汇聚，意图将入侵者就地正法，格杀当场。


    “他们来了。”源真实听到警报声响，露出冷笑，“果然他们想直奔希盛神宫而来……”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鬼武者站在源真实身边，略略思忖。好像也是他自己的机会。


    此时在顶层茶室内，102陷入苦战，与陆镜背对抗敌。


    她朝出现在门口的敌人开炮，随着铳枪炮响，门扉受损，而开道的动力甲士兵毫发无损！


    他乃安保部队动力甲军士中的精锐，通称“镇暴铁卫”，此时狂飙突进，用手中巨大的爆弹枪射击102，大口径爆弹在102身上炸开，立刻将她撞得后退数步。


    无坚不摧的镇暴铁卫继续前冲，引领身后的大批部队。


    102喘了口气，抡动断军矛往前冲刺，茶室内场地宽阔、射界良好，只要拦住门扉，再多的援军都可以被杀尽！


    姐姐可以不断将伙伴带来，或是吸引敌军注意力，之后将大家转移到敌人防御薄弱的地方。102暗道。她要做的就是全力发挥，不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出现失误！


    陆镜则和那名持离子剑的近战魔女舞剑相斗，对方似乎是有着增强剑术的魔力，将手中离子剑舞得杀气十足，陆镜的武器还是凡铁，难以速胜。


    直到陆镜释出反魔力！


    五彩斑斓的强大魔力呼啸涌出，掠过敌对魔女身躯，顷刻间她的剑术水平就快速下降至少两个层级，脚步也变得缓慢，她原先剑法通天，如今屡屡失误，最终被陆镜一剑穿心而死！


    101离开后，转瞬又携张允汐和觅影跳跃而至。


    觅影转头看到冲进房间的镇暴铁卫，当即挥舞离子剑“影杀”袭攻过去。


    镇暴铁卫看到102魔女盔甲上的裂痕，吼叫着继续向102开火，直欲将她击杀，觅影便是在此时突兀杀出，将离子剑捅进敌人下肋！


    激光切割动力甲外壳发出滋滋响声，铁卫吃痛，于是用力抡动手中沉重的爆弹枪，将它如战棍般狠狠砸在觅影身上，将她生生轰飞出去。


    觅影在地上快速滚动，良久才爬起。


    下一秒更加恐怖的敌人已经抵达，量子武士！


    它将食楼丸握在手中，一步步踏向战场，每迈出一步都带来无尽压力。


    浅梦和吉冈水色最后抵达，她们看到量子武士，瞬间察觉杀机逼人。吉冈水色召唤大型墨水野兽，如潮般凝聚成形，浅梦抬起步枪，迅速后撤，寻找狙击机会。


    墨水野兽穿过茶室，将本间纪子的寓所染成漆黑，它扑向量子武士，墨水生命无定形、抗斩击的特质帮了大忙，量子武士利落出刀，却未能将墨水野兽杀死，它就像一股墨水浪潮，噼头盖脸拍在量子武士身上，从它的躯干缝隙中侵入，腐坏线路、侵害电池！


    ——量子武士径直穿过这股墨水之幕，飞速攻向102，此时张允汐被镇暴铁卫拦住，无法施加援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量子武士袭击102！


    浅梦将时间锁定。


    咬紧牙关，她不想看到102受任何伤害，迅速停滞时间。


    砰！


    她朝量子武士的头部快速射击，再迅捷的刀术和身法也抵不过时空层面的操控，量子武士被迫静置原地！还保持着前跃姿态，承受浅梦的精准狙击。


    一秒后时间恢复流动，由于遭到爆头，量子武士在空中突袭的轨迹顿时发生偏折，让102有余地挥枪反击，铳枪与食楼丸在空中发生碰撞，却是枪刃应声崩裂，102也踉跄往后退去。


    量子武士……非常强大。


    浅梦用护符恢复魔力，再使用一次时间凝滞，拼命射击量子武士，却无论如何无法重创它聚合了企业顶尖技术的外层装甲。


    时间恢复流动，量子武士伏地备战，立刻注意到茶室尽头击中自己的浅梦，将目标转移到她身上。


    浅梦耗干最后一丝魔力，脸上满是恐惧。


    它的头颅出现伤痕，四肢百骸遭到墨水覆盖，但它仍然迅捷致命，足以将茶室内的魔女统统杀死。


    ……怎样才能阻止量子武士？如果大家殒命于此，一切就毫无意义可言，只能依赖法洛莎的最终武器。浅梦心脏狂跳，她让101先离开，101不能死在这里，必须跳回去找法洛莎。


    张允汐复制了近战特化，将手中的合金大矛贯穿面前的镇暴铁卫，随后喘着粗气来应对量子武士，拦在它和其他同伴之间。


    她的魔力不像潘瑞尹那样充足，恐怕不能支撑到击败量子武士，但她仍然想要战到最后一刻，像潘瑞尹一样，她一直是张允汐的楷模，她心目中最强大的征战魔女。


    复制她的力量是一种殊荣，用在和强敌的战斗上更是光荣至极。


    ——电梯到了。


    更致命的天条院紫乃来到战场，她在新希盛人员的护卫下抵达。张允汐动作一滞。


    紫乃冷哼一声，叫局势愈发紧绷。尼斯托特遣队陷入绝境。


    “万向止行！”天条院紫乃释出魔力。


    一切停止行动。


    陆镜在天条院紫乃有所动作的时候就用力挥手，反魔力在她面前形成色彩斑斓的奇异屏障，堪堪拦住四向放射的停止魔力。


    但这只是保下陆镜自己！


    陆镜焦虑万分。大伙任人宰割，一旦紫乃找来其他支援，每个人都会被俘虏。


    量子武士、公司士兵、102、张允汐、吉冈水色、浅梦……全都被魔力吞噬，动弹不得。


    按照从前经验，如果能无效化魔女，如果能把魔力的源头消灭——陆镜咬紧牙关，举起手中利刃，将反魔力附着剑上，再陡然扫出，形成剑气！


    天条院紫乃被反魔力命中，身体剧烈倾斜。


    她摇摇晃晃，魔力衰退，周围的人们也逐渐恢复动作。陆镜欣喜地发现102她们开始有限地移动肢体。


    ……仍是不够


    天条院紫乃贵为统御者魔女，所受影响有限！她只是皱眉再度发动力量，一切又都归于停滞，这次更包括陆镜本身。


    万籁俱寂。


    天条院紫乃不能更熟悉这种情况，她魔力发挥后就是这种效果。


    没有东西能够动弹分毫，只可在静止中等待死灭。


    只是……


    天条院紫乃喘着粗气，附在她身上的魔力干扰也已消逝——


    错误的记忆移除后，她想到了迄今为止极其可怕扭曲的一切！


    这真是……想到之前种种，天条院紫乃现在回想起来，只觉无限羞愤！耻辱！


    “源！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