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原之后，微十月已抵战场。


    拦截这艘空舰是重中之重，微十月从云层当中俯冲下来，以作威慑。龙从上方侵攻，征战魔女自下方偷袭，对笨重的横纲号来说，二者都极其难缠，胜过任何武器打击。


    舰桥指挥室内，横纲号的军官们神情凝重。


    “新希盛正在落入下风，上京面临严峻威胁。”副舰长低声提醒，“横纲号也许可以战胜来自上方和下方的敌人，可如果上京陷落，管理层投降，那我们的努力又有何意义呢？”


    舰长低头看着地图。


    有机会，横纲号只要顶住这两个怪物的袭击就能威胁到安久市，它能向尼斯托公司的本土产业进行一轮轮轰炸，直到莉拉·尼斯托无法承受损失为止。


    不能退后。舰长抬起头，目光在同僚面上扫视一圈。


    每艘空天母舰都有自己的历史与传统，与公司的关系近乎于服务契约，舰长、船员与整艘空舰同生共死，追随空舰在各个公司当中交易流转。


    许多人终身从未离开过空舰一步，舰船满载所有舰员的荣誉。服役二十年来，它为京都无限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亦要向新希盛集团证明自己的荣誉。


    “历史会记住勇者。”舰长语气平静，“我们向安久市进发。”


    副舰长向他敬礼。


    紧接着，他转向军官们，勐力一挥手。


    “横纲号，前进！”他下达命令。


    “是！”军官齐齐大吼。


    横纲号在战场上从未退缩过！应如力士之雄，横冲直撞！


    微十月俯冲下来，横纲号舰岛上的高射炮向她疯狂开火，火力绝非传统舰艇能相匹敌，导弹发射的凄厉呼啸亦响成一片，不断拦截她的动作，如此密集的火力网足以拦住微十月，使其无法逼近到龙火的吐息范围。


    天空中黑烟滚滚，微十月只能在较远距离徘回，尽可能寻找火力死角。


    面对魔女和恶龙的双重威胁，横纲号不受阻挠，继续坚决前行。


    潘瑞尹暗暗心惊，这艘空舰的防御力未免太过恐怖，她的攻击近乎滋扰，根本无法攻破它的护甲！


    照这样下去，横纲号真得成为一条漏网之鱼，一口气杀到安久市了，那样的话就必须从前线抽调人手，甚至要让法洛莎回来解决。


    “他们要跟我们拼到底！”潘瑞尹看到横纲号的机库大门开启，在通讯频道中向微十月大喊，“——我去拦住大门，不能让战机出动……你想办法烧掉正面！”


    看着横纲号还在坚决地飞越大海，向安久市一寸寸逼近，微十月心中亦是焦急，脆弱的安久市可禁不起这艘空舰的轰炸。


    她发出一声嘹亮吼叫，以示明白，又一头冲向舰艇尾部，准备从那里开始焚烧。


    绝不让它靠近安久市！


    ……


    早晨10点，尼斯托公司攻势暂缓，目前大致包围了上京南面郊区的大部分工业区和住宅卫星城，形如大钳。


    锐卒无穷无尽，永不战败，尼斯托军人也士气高昂，但他们的子弹打光了，必须等下一批物资到位才能继续进攻。


    莉拉收到消息，横纲号从海上出现，快速逼近安久市，令她有速战速决的念头，一旦本部遭袭，损失会极其惨重。


    但城市作战是个滔天难题，上京存在大量中立企业，还得仔细规划进军路线，以免引起纠纷。这些企业没惹任何人，甚至提前跟尼斯托公司示好，推销员已经到位，朝锐卒们兜售公司的最新产品，但它们只想知道敌人在哪里。


    “敌人在哪里！”锐卒驾驶着缴获来的步兵装甲车，隆隆在上京第32区的世谷大道上移动，它们对进军受阻感到不悦，如今只想快速进入作战位置。


    车辆碾压街道上的碎铁和塑料，大风刮过，满地砂砾拍打在装甲侧板上，发出细碎声响。


    “天空真高啊。”葛城浅从机枪位打开舱盖，探出头来。


    “这里可有绝佳风景，女士。”锐卒轻松地说，“伴随着汽油弹在清晨燃烧的味道，还有电路过载的噼啪响声，昨天你该看看我们连队的战绩，“犬神”们都可以进入淘汰回收序列了。”


    砰！


    一发子弹从旁边建筑的窗口中打出，击中锐卒的额头，在它的合金骨架上留下一个凹坑。锐卒倒是无妨，立即抬手朝那个窗口扫了一梭子。


    “敌人！”锐卒大叫起来，进入战斗模式。


    比它更激动的是车里搭载的葛城帮亲卫，他们嗷嗷叫着从车里冲出来，试图对袭击者出现过的窗口投掷手雷。


    “你们回去，让我来！”葛城浅从装甲车里钻出，抬起右臂，把改造过的手腕像抓钩一样发射出去，挂在窗口边的钢铁护栏上，紧接着钢索收缩，将她的身体从车里牵引到窗边。


    她用手臂扭弯铁栏杆，看到里面一个吓坏了的女孩，便从弯曲的栏杆缝隙中间钻过去，将她抓住。


    “为什么朝机器人开枪。”葛城浅把她举起来，先是吓唬她，叫她不断挣扎，随后又把她缓缓放下。


    这是个街头女孩，染了一头粉发，衣衫不整，脸和手臂布满刺身，双脚落地后，她虎视眈眈地盯着葛城浅，直到葛城浅把手枪从那女孩手里夺走，她的眼神才开始躲闪。


    “你们是入侵者！”她咬牙切齿。“你们在上京郊外打仗，杀人！”


    “我们是来帮忙的。”葛城浅道。


    紧接着，她抓着女孩回到窗边，向街道上那台停止移动的装甲车挥手，锐卒摸了摸额头上的弹坑，又继续驾驶车辆前进，将葛城帮的人运输到下一个战区，协助城市的攻防战。


    看葛城浅没有歹意，女孩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你们要干什么？听说你们要打下希盛神宫？”女孩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说。


    “你怎么知道？”


    “网上说的。”女孩低头，“说你们已经快把新希盛集团打死了，你们会成为新的超级公司。”


    社交媒体和短视频平台比公司媒体有效太多，每个人都是发声渠道，无论新希盛如何粉饰战况，实机记录的战争残骸都会揭露真相，有关战火的影像片段不断修正人们的认知，他们一面惊讶于新希盛的颓势，一面又恐惧尼斯托公司的进军。


    “别担心。”葛城浅对她解释，然后擦干她脸上的尘土，有些痕迹看上去像泥巴，实际上是纹身，“这是公司战争，跟你们没关系，我们是来劫富济贫的。”


    “真的假的。”她吃惊。


    “真的，快跑吧，跑到安全的地方去藏起来。”葛城浅拿自己的现金卡给她刷了1000过去，作出承诺，“只要我们再往前推进20里，我们就赢了……然后一切又恢复平静。”


    女孩把玩自己的现金卡，此前这卡上的数字从未突破三位数，看来尼斯托公司确实还有一点良心。


    于是她把附近那些帮派头目、邪恶干部的消息说给葛城浅听，葛城浅仔细记录名单，准备将他们通通干掉，免得尼斯托公司进军的时候从背后遭到袭击。


    “我能跟你混吗？”女孩打量着葛城浅，对方是着名有黑道背景的老大。


    “你还年轻，找你的朋友去。”葛城浅把她转了个方向，推向公寓里脏兮兮的街道，“跟他们说老实点，你的朋友们估计跟你一样毛躁。”


    “你这是收买我。”她走向黑洞洞的楼道。


    “就当是收买吧。”葛城浅眨了眨眼，“这些街道是你们的家，我们闯进来确实很不好意思。”


    女孩走后，葛城浅给莉拉留言。


    “我们恐怕要尽快解决这里的问题了。”葛城浅发讯。


    “在踏进最后一步之前，还得向全世界人介绍我们的立场，免得他们对尼斯托公司要做的事情一无所知。”莉拉很快回应。


    通往上京的公路上，莉拉走进一间收费站，准备发表公众讲话。


    这座收费站是标志性的，彻底区分了上京“市区”的内部和外部，一旦跨过这座收费站，就算是将刀刃推进了上京的心脏。


    终于来到这一步。推动一座腐朽的大厦，她用尽全力，而大厦将倾，只是它如此坚固，还余下栋梁无数，只要它还没彻底坍塌，莉拉就要全神戒备。


    上京建筑群相隔不远，市民们一边忙于通勤，一边紧张地往收费站另一端看，那里云集了尼斯托军团的战争兵器和“锐卒”们，等待补给充足，便会正式朝城市发起攻击，作出最后决战。


    “摄影准备好了。”后勤人员做好准备，将视讯信号传播到全世界。


    莉拉稍作准备，随后便面向全世界，发表破城前的公开讲话。


    “尼斯托公司已在十小时前对新希盛集团发动公司战争，”莉拉语气冷峻而平稳，“并成功对新希盛集团加以沉重打击。这场征战并非一场穷兵黩武的军事冒险，而是有规划、有策略地向暴虐的新希盛集团发起一场以下克上的挑战。”


    “我们生活在一个科技空前发达，而生命无比低贱的年代里，这是错误的。”莉拉继续说，“工作变成奴役自身的手段，控制机器无处不在。尼斯托公司的存在就是为了改正这一切，我们的目标也就是三件事——创造公平，实现公平，扩大公平。”


    “为了扫清障碍，也为我们的创举提供物质基础，我们将迅速地、彻底击败新希盛集团。我们会将北部列岛建设成繁荣、和平的理想之地，朝着我们共有的终极追求迈进——从不同形式的奴役和困境当中解脱，建设一个人们发自内心认同，能够全面自由发展、全面实现自我的崭新社会！”


    如此订立了尼斯托公司的宣言！团结人类、魔女、合成人、鼠人、超凡生命等不同物种，以反公司为共同立场，追求最大范围内的联合！


    结束讲话之后，莉拉旋身便走，因为敌对魔女已经架好狙击步枪，等着将她消灭，莉拉必须拉开距离，回到安全区域。


    很警惕么。高桥京子暗道，她蹲在建筑顶端的藏身处，耐心等待机会，只要干掉一条大鱼，尼斯托公司的气势就泄了，他们侵略如火，但三鼓而竭。


    莉拉回到匿名号上。


    “紧张？”法洛莎感觉莉拉有些动摇。


    “没有可用的战斗员了。”莉拉沉思，“回复之律可以让101和102的身体回到健康、无伤病的状态，但她们的精神和记忆承受了太多冲突和血腥，需要时间恢复平缓。潘瑞尹和微十月则在全力阻止横纲号前进。”


    “她们还有生命，这就够了。”法洛莎说，“让101和102再拼最后一次，打赢新希盛之后，她们要休假多久休多久。你的计划是什么？”


    “希盛神宫是他们最重要的企业总部，一旦瘫痪神宫，就等同摧毁其神经中枢，一切就结束了，剩下的人只能搭乘大蛇号逃走。”莉拉在地图上标记希盛神宫。


    “希盛神宫现在的守卫是谁？”


    “武艺超群的量子武士，魔女天条院紫乃。”莉拉眉头紧锁，“外加高桥京子藏在城市中，等着狙杀我们的重要人员，她的魔力是弱点侦测。可能还有别的强力威胁。”


    攻克希盛神宫的战斗。法洛莎若有所思。这是上京最重要的地标建筑，若是它被攻克，意味着新希盛名存实亡，管理层只能逃往别处，但无论去哪都比不上希盛神宫，它对整个集团的意义是极其重大的。


    “徐炀呢？”法洛莎挂念他。


    “应对来自全世界的黑客，”莉拉摇摇头，“希利斯之海并非牢不可破，所以我想尽快解决战斗，否则我们对部队的掌控会逐渐沦陷。”


    “把剩下还能动的魔女全都投入到希盛神宫中去。”法洛莎皱眉，“把觅影之类的杂兵也都丢上去，堆死量子武士，直到把里头血洗为止。”


    “如果不能攻克……”莉拉沉思。


    法洛莎将缠绕着厚重布匹的弑神武器从背上解下。


    “我来亲自摧毁希盛神宫。”她说。


    就在这时，莉拉忽然直起身体。


    “援助来了。”她低语。


    自天穹边缘，一队披坚执锐的动力甲士兵搭乘无标记舰艇靠近上京。


    世界是灰暗的，但大伙是努力的。陆镜在机舱里就收看莉拉的尼斯托宣言了，叫她感到心潮澎湃。她咬咬牙，握紧手中宝剑。


    参与到正义的事业中去！……而且这次还奉了卢小姐的命令，那就勇敢地厮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