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航空港,企业武士们尚在思考未来何去何从,法洛莎则已经开始打算从现实世界撤退,先返回难宫岛避避风头。
弑神武器出世,这件事的影响非同小可,早在它被铸造成型之时,远古神秘者们就起过抢夺的念头,而今它们的贪欲也不会有丝毫削减。
“未来,抗争和厮杀还会接连不断,而这就是最适合我的佩剑。”法洛莎在弑神武器上缠绕一层又一层苍白亚麻布,掩盖住它暴虐的煞气。
“我们得把它带去难宫岛,遮掩它的气息波动。”徐炀登上实金大厦的天台。
夜幕已降,乌云漫天。
如今放眼望去,只见城市各处硝烟滚滚,各个街区状况千差万别,或被中立公司的光影幕墙环绕,尚显灯火通明;或漆黑一片,严重受损;或有不祥红光缭绕,枪声接二连三响起。
巷战最激烈的部分已经结束,黑火革新的突击部队成功摧毁京都无限驻扎在此的军力,掠夺了他们所需要的重要机器、物资和数据档案,同时还彻底瘫痪整个城市的工业与运输能力,完美达成战略目的。
马蒂内斯号也早已离开安久市,转而对上京核心城市圈进行轰炸,这意味着战争并未结束,只是进入了下一阶段。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一个不眠之夜,黑火革新的突击队员争分夺秒换班休息,为自己的战斗植入物充电;市民们更难得到一夕安寝,拼命寻找合适的地点用于藏匿,或者下定决心趁夜逃离城市,谁也不想在睡梦中被俘虏或者被杀。
而对法洛莎来说,弑神武器的威势会引发不必要的注意,因而需要暂避风头。
想回难宫岛,再千里迢迢去一趟百佑神社就太过麻烦,还是得查阅男巫的法术书,寻找有关月亮仪式的篇章。
“沟通蒙德,让月亮仪式带我们到一个更安静的地方。”法洛莎抬头,将手指向月球的方向。
高月当空,其上隐隐可见一道模糊斑点,印在月面,色泽可疑。
观测机构与普通的天文爱好者相信那是特殊的月表地理结构,但徐炀与法洛莎知道事实,月火蒙德的巨型本体栖息其上,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与之建立沟通,蒙德能轻易地开辟传送门,在各个世界之间穿梭,带他们暂时远离眼前困境。
徐炀低声复述一段原始祷词,以古代秘文写就。
“iehkomwe,ouma,eoxagsiixheieuhguuh.”
语词晦涩,音调曲折。即便法洛莎对秘文有所了解,但也无从辨析其中含义,词汇与字典都已失却,仅仅通行于古老神秘者当中,同时也成为施展奇迹的重要媒介。相较而言,炎多所应用的炎多语还要简单许多。
徐炀释放咒语后,他眼前的空气产生波动震荡,一道道月光银痕先后浮现,化作蒙德的神秘符印,形状犹如自我缠绕的月银之焰,微微燃烧。
法洛莎注视眼前这一切,深感嫉妒。其他类型的施法者让她感到厌恶,他们并非如魔女般生而携带魔力,却同样可以引发世人难以理解的奇迹,这令她无法接受。
超越凡人的力量理应为少数人所支配,而一旦法术书这种独特的知识载体得到传播,许多人都有机会窥探秘法之道。
待月银咒火消散之时,它燃烧过的地方留下一道传送符,和徐炀他们离开难宫岛时使用的一样,只要触碰就会实现传送。
“我们该走了。”徐炀转向法洛莎,伸出手。
“走吧。”法洛莎能感受到诸多无形的窥伺与探测,自从向阎魔斩出那一刀之后,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就挥之不去。
这个世界暂时是待不下去了。
触碰传送符之后,他们立时回到了难宫岛上的封印神社,在这里,蒙德的一个分身伏在高台之上,俯瞰位于地面的一男一女。
“欢迎。”蒙德向法洛莎缓慢点头,巨大的龙头微微移动,“你已经找回了你的佩剑。”
“我怀念它的触感。”法洛莎高举弑神武器,末端隐隐指向蒙德,“拥有力量的感觉真好。”
蒙德看着法洛莎,龙类的傲慢目光令她感到不爽。蒙德什么都没说,但从它那蔑视的眼神当中,法洛莎品尝到某种程度的耻辱。
“有些时候你不能太高估自己。”蒙德微微提高音量,声音在岛上不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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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炀抬头,星之砂的效果已经扩散,岛屿的不少地域已经重现绿意,相位魔的数量也变得稀少。可随着蒙德发出震耳欲聋的龙语,这个脆弱的世界又隐隐有了崩溃的趋势。
“你参与了对弑神武器的铸造,”法洛莎低语,“你比谁都更知道这把武器的威力,意味着即便你也可能死于这把剑。蒙德,你不这样想吗?”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蒙德抬高修长的脖颈,张开巨大的翅膀,“试着斩杀我。”
法洛莎轻蔑一笑,将魔力注入她的弑神武器。
“是你要求的。”她延长刀刃上的力量,“接好咯。”
紧接着,法洛莎猛力挥舞弑神之刃,巨大的煞气光刃激荡而出,携裹着开天辟地的气势,向蒙德速射而去,立刻将这头月银巨龙砍杀撕碎,血流遍地!它发出痛苦的哀嚎声,身体重重倒下。
“这就是冒失的代价。”法洛莎高举弑神武器,“你已经学到了。”
另一边,蒙德邀请徐炀一并坐上高台,他们俯瞰法洛莎如何在地面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幻觉?”徐炀察觉到法洛莎目前的状态。
“魔女通常是极端的。”蒙德合拢翅膀,“擅长一方面的事情,又不擅长另一方面的。我制造了我被杀的幻象,现在她沉醉在战胜的喜悦当中,这样我们可以让她一个人好好发泄一下过剩的精力。”
“看到她那样真不是滋味。”徐炀皱眉,“我不想让她受骗。”
法洛莎向着蒙德的虚假死状发出讥讽,全然被幻觉所掌控。难怪法洛莎一直极其畏惧心灵系的力量,人的精神与意识很容易被愚弄。
“我想来一场局限于两个雄性之间的交谈,”月火蒙德交叠它的双爪,进入一个放松的姿态,“你和我之间有共同之处?”
“共同……”徐炀不太理解自己和这头古老巨龙有何类似点。
“我们都拒绝被单独一个异性占据所有的精力,”蒙德说,“我们结识并探索各种不同的异性,穷尽生命的欢欣与可能性。”
“冒昧问一问,”徐炀感到震撼,“我隐约听说过您如何在月球上独力繁衍出一个种族,那是真的吗?”
“是的,我创造了月面龙族。”蒙德的语调颇为自豪,“我服从我们最原始的追求——尽可能地把遗传信息分发出去,从无到有创造新的个体,新的后代。而我们龙的基因十分强壮,所以也往往能够跨越生理意义上的隔离。”
“……非常印象深刻。”徐炀擦去额头冷汗,远古神秘者果然是一众不同凡响的生命,全然超出常人的认知底线。
“也许你感到诧异,但这是一项伟大的工作,”蒙德的声音嘶哑、粗浑,“在达到力量和智慧的巅峰之后,我对大部分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在各种各样的探索之后,我发现雌犀牛是最合适的伴侣,它们有着锋利的角,健壮、耐心而且友善,这是近百年来的最大成就。”
“……可能是那样吧。”徐炀无法认同,只能转移话题,“我怎么保证我不是在另一种幻境当中?”
“人类学会了如何用技术改造自己,这是你们的天分。”蒙德张开它的爪子,从中绽放出一团紫色氤氲雾气,微微形成花朵形状,“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朵朦胧的……花……”
“在未改造的人类、或者在魔女看来,这是一朵闪耀的鲜花,缠绕着完美的色彩与光华。”蒙德将这一团紫色雾气散去,“这已经是我能施展出的最高等的幻术,但还是无法让你动摇,因为这些幻觉都是针对原始生命的大脑而展开的,像你这样迈出自我改造之路的人类,神经处理和解读信息的工序已经得到变化,从各种意义上说,你们所观测到的世界已经有所不同。”
“原来如此……”徐炀了然。
“我喜欢人类如何改造自己的大脑,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成功地校正了自己的理智。”蒙德语气沉稳,“你是否感受过一种奇妙的差异:你并不像其他人类那样容易激动、容易亢奋、愤怒或者热泪盈眶,你并不特别被情绪所左右。”
“我似乎时常表现出一种克制。”徐炀的确很少体验大喜大悲的情感。
“因为数字心智,你的情绪被压抑了。”蒙德说。
“但我想去救法洛莎,”徐炀望向下方仍然困于幻觉的法洛莎,“我想把她救回来。”
“是的,”蒙德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我们的原始情感永远需要得到补偿,没有人能苛责这一点,毕竟爱是无罪的。”
徐炀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前去唤醒法洛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