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均别提有多懊恼,多后悔了。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孙蓉蓉第一次哭着求着要嫁给司马睿,他就应该颁布圣旨了。
旁边,司马睿同样满面阴沉,似乎在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本,孙蓉蓉向他哭诉,他之所以没有答应,没有立刻迎她入宫,无非是想着,让她多哭几次,多求几句,他将来就多了几分把握,多了更多的筹码。
可万万没有想到,孙蓉蓉竟然会莫名其妙,不知怎么就清醒了过来。
现在的态势,看来他与她的婚事,是一刀两断绝无可能的了。
司马睿又回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相府三番四次遇见孙蓉蓉。
说不出她到底是哪里变了。可,她确实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再是眼泪汪汪,楚楚可怜,反而多了几分睿智,多了一些精明,她那双黑黑亮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看着别人的时候,仿佛轻而易举就能看到别人心里。
从未有人让他有过这样的感觉。
总觉得,好像一闭上眼睛,她那双灵活生动的黑色眼睛就在他面前若隐若现,一眨一眨的。
让司马睿心里涌上了无尽的烦躁。
偏偏,这个时候,宫人又来通报,孙恒带着孙蓉蓉上门了。
司马均首先就被吓了一大跳,他立马回身,神情慌乱的抓住了司马睿。
「怎么办?儿子,刚才的事,该不会孙恒已经知道了吧?我就知道!那个臭丫头回去一定会告状,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刚才就不应该放着她活着走出这道门!」
司马均声音颤抖,全身僵硬,指甲都几乎扣进了司马睿的肉里。
司马睿眼神森冷,毫无感情的瞥向司马均:「不是她。」
却换回了司马均更为激烈的痛斥和叫嚣:「就是因为她!我就不应该放她出去!我就不应该放她出去!」
「我刚才就应该把她杀了!」
一番宣洩和大吼之后,司马均的情绪似乎平复了许多。
他抬眼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司马睿,无论发生了什么,哪怕泰山压顶大祸临头,他这个儿子永远都是一副淡漠安静,没有表情的样子。
从他冷峻锐利的眼神来看,事情应该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似乎司马睿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
司马均心中顿时大定,双手再一次死死抓紧了司马睿。
「儿子,父皇就全靠你了,儿啊。」
司马睿依然没什么反应,他虽然全身都写满了抗拒,眼神也变得冰冷而又锐利,好像司马均每靠近一步,都让他厌恶唾弃的无法忍耐。可他却始终没有推开靠在自己身边,全身僵硬瑟瑟发抖的父皇。
「丞相孙恒入宫进谏!」
大老远的,宫人们的通报声就此起彼伏的传了过来。
听到孙恒要进宫,司马均就像老鼠见到了猫,颤颤巍巍就往司马睿身后躲。
司马睿眯了眯眼睛,看不出情绪的黑眸对准了自己的父皇:「你先进去吧。」
本来,孙恒明明是来见司马均的,可司马均却怕的根本不敢见孙恒,反而因为自己儿子的一句进去吧,如释重负,用不着说第二遍,就在下人们的搀扶下急忙躲进了后殿。
「丞相孙恒入宫进谏!」
随着下人们的最后一声吆喝,宫门被几个宫人从外面推开,傍晚的霞光照射了进来,满地的金色,司马睿站在正中间,一时间,竟亮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孙恒,对上司马睿那双深不见底,锐利阴森,野兽般的黑眸,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讶异的。
孙恒象徵性的朝着司马睿行了个礼。
「太子,下臣见过太子。」
司马均并不在,但是刚才下人们那么大的通报声,司马均不可能没有听见。
唯一的解释就是,司马均听见了,他不敢见他,所以他藏起来了。
孙恒心中又是一阵鄙夷。但同时又对司马睿更加提高了几分防备。
司马均不敢见的人,司马睿却敢见,而且他还一派淡然,从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表现的就像一个寻常的臣子在入宫进谏一样。
若他将来真的有对手,那个人不可能是胆小如鼠的司马均,只有可能是站在他面前的司马睿。
「这么晚了,不知道丞相进宫有什么要事?」
司马睿问孙恒,他虽然还是太子,没有资格坐上龙椅,可他站在龙椅前面,泰然自若,沐浴在金色的霞光里,闪闪发光的样子,像极了真龙转世,仿佛后面的龙椅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老臣岂敢有什么要事?不过是刚刚回宫,赶着来见皇上太子。」
孙恒目光锐利,深黑色的眼眸笔直的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司马睿。
他明知道司马均从来不敢见他,却每次都偏要提一句司马均,好让司马睿意识到,自己这个皇帝老爹是有多么无能,多么窝囊。
司马睿回头看向孙恒。
孙恒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副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样子,哪里像是臣子在给主子请安?分明是大总管在教训手下。
司马睿笑了一下。笑容柔和了他冷若冰霜,坚毅强韧的下颚曲线,却丝毫没有缓解周围冰冷而又压迫的气氛。
若论气场,孙恒虽然嚣张,但却并不比表面温和,黑眸却如猛兽般凶猛凌冽的司马睿强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