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像,康熙接过摺子之后的愤怒。
他老人家端看着,看着摺子皱眉不语,气氛却自然的凝重发冷,「你整天看着一亩小地,竟然记得办起正事了?」
案桌前的胤禛恭敬回道,「机缘巧合,此事还是多亏了汗阿玛您!上月初与弘昼一同挑看宅院,忽然墙角里钻出一只肥耗子,当时吓得弘昼三魂六魄去了一半!」
「咳咳咳。」
弘昼差点被咳死,手上的炭笔硬是在图上落下潇洒的一笔,「没、没有!」
「总之吓得不轻,儿臣当时还想说他胆子太小,不可如此。但弘昼记得汗阿玛的平日教导,嘀咕这耗子比平民百姓还肥,因而儿臣觉得此时不妥。事后悄声探察,竟然是数家大臣联手私囤粮食,将城中京外等地的米粮一应哄抬物价!」
他,爱新觉罗弘昼向天发誓!他那天脱口而出的意有所指,其实就是胡言乱语!就是努力的贴切说上一个理由,免得渣爹抓着把柄威胁而已!
真的只是吐槽一只耗子太肥了!
弘昼心中尖叫,胤禛却依旧在说着自己低调探察的经过,「……尤其京外几处,百姓买一升米竟要价七文!」
「嘶!」
康熙瞥见弘昼嘶凉气,从眼眶上瞧他,「弘昼也觉得贵?」
弘昼连忙点头,「贵,听说京城里最贵的米一升十文!」
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
弘昼以前也是帮忙打杂跑腿买过酱油的,商店里放着一袋袋的散装米上,不都插着价钱么?
四捨五入,也就能理解这七文多贵了!
京城里讲究的人家吃十文,京外的百姓吃七文,差得三文都够平价买一升了!
更不要说两者米有质的不同!
胤禛似乎在看自己,身为儿子,还是这件事情的主要助攻者。弘昼猛地拍大腿,勃然大怒的把炭笔一摔,神色凶狠,「岂有此理!太过分了!这种垃圾蛀虫实在是不能忍啊!汗玛法,既然阿玛查出来,咱们现在就去干翻他们!」
「……」
「……」
苏培盛等低着头,隐忍着嘴角笑意。
鼻樑上的眼镜掉了下来,康熙轻咳一声提上去。
老父亲睨着他,「张力太大。」
言下之意,戏过了。
「是,下次注意。」
弘昼乖巧点头,尴尬的小学生坐。
大人的世界,他还是少参与吧!
弘昼觉得,胤禛先谋后定,找好了一箩筐的证据放上去。康熙怎么说,也该来个气沖斗牛掀翻干清宫的戏码。可是他秉着呼吸等着掀桌,剧情却迟迟不来。
相反,康熙的神色很淡。最初的怒意浮于眉眼,转瞬落在嘴角轻轻一勾,怒极反笑的放下摺子,「此事先放着,不用对外伸张。」
「是。」
「朕乏了,你两回去罢!」
弘昼有些犹豫,想要和平时一样说给他揉揉头,但是也明白这时候康熙更需要一个人的安静。虽然,他不明白康熙这样压着不作态的用意何在。
脸上的眉头动了动,弘昼似是不解,又似乎担忧的给康熙请安辞去,「弘昼走了,汗玛法好生歇息。」
「嗯。」
康熙随意的摆了摆手,苏培盛将弘昼的图纸捲起来,明儿估计还要用上。
众人收拾一通,尽都自觉的退了出去。
弘昼很久没有这样被先叫走了,目光看着身侧着着亲王服的渣爹,「阿玛,玛法为什么不答应?」
一直看到康熙的果断□□,弘昼难以理解其中的关系。
可能理解,只是不明白这京城里面盘根错节的关系罢了。
胤禛抬手,放在弘昼的脑袋上,「你方才画什么?」
「蒸汽车。」
「……什么东西?」
弘昼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带图,只能手指在半空中比划起来,「就是和风扇一样,一种更环保的方式让车可以自己走。」
「不用马?」
「不用!」
弘昼得意的笑,额头上落下宽厚的掌心,甚至将他的眼睛遮了些许。没有察觉到不一样的温度,胤禛收回手来,「这又是怎么想的?」
腹中早就准备好了草稿,弘昼将胤禛的手牵住道,「就是想啊,传教士们漂洋过海的坐船过来,千里迢迢万里飘的,既然船能自己走那为何车不能?」
胤禛也习惯了弘昼那句『就是想啊』的组词,他觉得也有几分道理点头,「倒也不错。」
「是吧,然后我和玛法一起去看了船……」
莫名的想到了那辆拆家的马车,胤禛低头看着他乌熘熘的眼睛,心里庆幸。还好头上还有个大金主,拆车拆船都不在话下。
弘昼见胤禛似乎真的在听,他便说的更认真有意思点。和康熙的态度不同,胤禛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更强,但是相比之下仅仅是稀奇而已。真要说到热爱好奇,愿意去花费时间去探求了解,却是没有的。
和时髦康麻子比起来,渣爹真的是一位朴素的老农民啊!
胤禛反手,捏住身后的长辫子。弘昼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绑辫子的发绳上有一颗漂亮的玛瑙。
但只是摆设品。
弘昼觉得自己有义务和责任,替老父亲转换一点思想。
两父子就这么说着话回去,弘昼自然不能逃脱的去了书房。正好早一步回来的弘时弘历温书恭候,早有准备的他们对于胤禛的考察自然是对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