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概是卯时初,天色微亮,已经有考生起床了。
还有的考生一支蜡烛就要燃尽,也不知是昨夜睡得晚,还是早上起得早。
苏轶昭看着刚开始冒烟的瓦罐发呆,这小泥炉煮粥是真慢,要不是没有干粮了,她是不会去煮的。
对面的考生也打着哈欠起来了,他一看苏轶昭正盯着瓦罐发呆,不禁摇了摇头。
对面的考生名叫黄仕耀,乃是同宣府人士,今年已经弱冠了。
黄仕耀觉得对面的考生有点傻,这煮粥的功夫,不能写几个字吗?
他叹了口气,而后拎起昨日的竹筒,撩开了下摆。
苏轶昭正好抬头看向对面,一见对方又故技重施,便立刻低下了头。
她觉得这个考生脑子有些不好使,你内急,起码要将帘子放下吧?就这么大喇喇地解决,真是有辱斯文。
苏轶昭摇了摇头,看着瓦罐的盖子被蒸汽顶开,她连忙将盖子挪开一些。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粥才勉强煮好。
苏轶昭的淡定悠闲让对面的黄仕耀有些嗤之以鼻,这位少爷还真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连来考试,都要吃好喝好。
此刻已经是辰时末了吧?他才看见苏轶昭摆好笔墨纸砚,开始动笔。
苏轶昭将昨日那道经义题的答案仔细推敲了一番,又删删减减后誊抄在卷子上。
一道经义题需三百字以上,以经书中文句为题,应试者作文,阐明其义理。
这就很考验应试者的功底了,期间引经据典必不可少,需读书涉猎广泛。
其实就是前世的作文,根据之前苏文卿他们打听的主考官喜好,苏轶昭觉得怎么华丽怎么来。
不过也不能太空洞,还是得言之有物。
而如今大云朝的经义题答题,还与四书题相似,都得破题,承题等八大步。
苏轶昭写完一篇之后,又看向了第二篇。
“乾以君之,坤以藏之。帝出乎震,齐乎巽。”
这是《易经》,此段出自《易传·说卦传》。
《易经》分成“经”跟“传”两大部分,“经”比较简单,就是卦象、卦名,还有周文王写的卦辞、爻辞,乃是三代圣人所着。
而《传》比较丰富,算是解释《易经》这一本,作者是孔子及儒生。
这两句话并非出自一段,苏轶昭在草稿纸上写下它的出处,“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烜之,艮以止之,兑以说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
这是前半句的出处,而后才是“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
真的是很大一段,这题出的,有些刁钻。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结合前段后段开始答题。如此一来,所需回答的内容就需要延展一些。
《易经》较为难学,苏轶昭也是花了好几个月,才对这本书理解透彻。
要想学以致用,融会贯通,不下苦功夫是不行的。
好在她的记性不错,对于读书来说,还是有巨大优势的。
“先天卦位以二老统收其功,后天卦位以二长代主其功盖。”
苏轶昭将破题写完之后,思绪顿时顺畅起来,下笔如有神助。
这一日,她将三道题都写完了,还剩最后一题,苏轶昭打算留到明日再写。
若是提早写完,那明日该干什么?
总不能大清早爬起来收拾东西就走吧?那不得被几千人痛恨?
也难怪苏文卿早早就出贡院了,还说考试期间一直在睡觉,这确实是无聊啊!不睡觉能怎么的?
看了一眼天色,“嗯!该做晚饭了!”
晚饭做了面饼汤,配菜依旧是肉干和咸菜,还有一些豆角之类的打算留在之后。
吃完之后苏轶昭也没打算再写,反而起身做了一些简单的运动。一天都坐着,她有些难受了。
对面的黄仕耀看着苏轶昭做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动作,顿时觉得这个考生有些意思。
巡视到此处的官差更是紧盯着苏轶昭,怕她想借此作弊。
苏轶昭不管别人的目光,运动完觉得自己消化了一些之后,便拼上木板准备睡觉了。
黄仕耀无语地看着苏轶昭放下布帘,这位可真是淡定啊!他还有三道经义没写呢!也不知这位写了多少了。
他忍不住对苏轶昭感到好奇,这考生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看着就很稚嫩,不过相貌倒是难得的好看。
突然,他想到了一人。这个年纪,又长得这么好,该不会是那位声名远扬的苏氏七公子吧?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苏七八步成文。”
他想起刚才苏轶昭奋笔疾书的模样,一派淡定从容,看来是运筹帷幄啊!
苏轶昭可不知道对面的考生正用崇拜的眼光看她,此刻她正嫌弃地将薄被盖子身上。
已经快要深秋了,晚上夜凉如水,若是感冒了,会对之后的考试有影响。
双目紧闭,太早了,她还有些睡不着,索性将这几日自己作的文章重新捋了一遍。
鼻尖充斥着薄被的霉味,不知不觉,她便进入了梦乡。
第一场的最后一日,是所有考生心思浮动最激烈的时刻。
苏轶昭将最后一题写完,而后猜测大概此时才不过巳时左右。
将所有卷子都检查了两遍,等墨迹干透,苏轶昭这才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对面三位考生。
她的角度只能看对面三位,其中左边的考生正在抓耳挠腮,一脸愁容。
而中间那位,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便也抬起头回看过来。
对方朝着苏轶昭笑了笑,让苏轶昭很是意外。
不过二人不敢用眼神多交流,这可不是交友的时候,说不定会被当成是舞弊。
而且对方也正在奋笔疾书,今儿可是最后一日了。
苏轶昭收回视线,到底是交还是不交?会不会太早了?
就在此时,天色突然昏暗了下来。
今儿一大早,苏轶昭便发现天色不对,因此她早早就将卷子写完了。
该不会要下雨吧?这么想着,没一会儿就起了风。
对面右边考生的卷子被吹得哗哗作响,吓得他连忙用砚台压住。
不过片刻,天色就阴暗了下来。
不能等了,苏轶昭立刻摇铃。
看着弥封官将卷子糊名而后封存起来,苏轶昭便被一名衙役带到了休息的大厅。
站在打听门口往外看,苏轶昭才发现这是山雨欲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