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联军营寨前,北军正在奋力清理着营前的拒马、拦索和栅栏。南军已经全面攻打大营西面,觋军已经发动一次手段,大量的人正沿着壕桥和沙袋堆成的路,冲入营寨之中,四下放火破坏。
只不过,相较于巨大的营盘而言,南军这些人马投进去就显得有些不够了。这联军的大营乃是子母营,大营中还立了若干小营寨,彼此之间有路,可容四匹马同时奔行。
只不过这些路七拐八绕,三回九转,若是不熟悉的,走几步就可能迷路。所以,行走于其中,大军不自觉就会顺着岔路分散开来。就是十万大军扔进去,恐怕这么一分摊也看不出有多少人。
所以南军采取的方法就是,既然自家士卒不好前行,那就干脆烧了你。
吴亘与巴洪并列站于一起,看着手下破坏着前面的工事,不时躲避着飞来的箭矢。原本还打生打死的两伙人,此时却成了并肩作战的袍泽,无论是北军还是巴家人马,都感觉有些怪怪的。
“吴镇抚,进入中军大营只有几处通道安全,也就是所谓的生门,这里就是其中一处,我已遣了一些人在此接应。大营乃是按封杀阵所设,不熟悉的很容易陷入其中。”巴洪点指着相较西边杀声震天、对面显得有些安静的营寨。
“好,等冲进去,还请巴兄的人马带路。”吴亘看着远处向这边集结而来的联军,攥紧了手中的刀。
此次他只带了七千人马,除了留守的人外,北军能出动的都已到此,比巴家的人马还少了些。面对这错综复杂的大营,自得需对方多多助力。
“此阵说实话我也不大熟悉,我巴家人马大多居于东大营,每次进入西营都是有人领着,而且按着古阳思的吩咐,军寨每晚都会进行微调,变换一些通行道路,这么一来生门死门便会变易,为得就是防止有人泄漏消息。”
营寨前的障碍终于被清理完毕,寨门被从里面打开,有几人冲出,向巴洪举着火把示意。
“杀。”吴亘二话没说,带人如潮水般涌入大寨。一入大寨,吴亘就感觉颇不爽利,这些营中通道弯弯曲曲,骑兵根本无法提速,只能是小跑前行。
北军一面前行,一面向两边射着火箭。攻打这种营寨,若不想一个个拔除,只能借助火力破坏,这也是战前军议时定下的策略。
从空中看去,整个联军东北、西南处火光熊熊,正缓慢的向里蔓延。营中有无数的火把,正纷纷向这两处赶来。
只不过,由于南北军雾气一散就直接冲营,让联军有些措手不及。而且这种大营北军冲杀不易,但联军同样也支援困难。所以在巴洪的手下指引下,吴亘左突右杀,竟然没有遇到大的阻碍。
“贼人休得猖狂。”终于,在吴亘等人冲杀到第三座小寨前时,迎面冲来一队人马,却是苍家的人马,拦住了吴亘的去路。
吴亘扭头看了一眼身旁,巴越泽和巴洪都是毫无反应,心中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催马上前,手中断刀飞起,一道磅礴的刀气飞起,将对面的将领当场斩为两截。
杀,薛信第一个冲了出去,带领手下人马与对方厮杀在一起。几次战事下来,他的人马都没有直接参与大战,心中自是憋了一股气。所以不待吴亘发令,便带领手下杀入其中。
虽然喊声震天,但其实真正参与厮杀的人却没有多少。受限于营寨中逼仄的地形,双方人马都堆在一起,沿着狭窄的通道缓慢推进。
“吴亘,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样的话咱会被陷在其中,须得彻底打破这些小寨方成。”宝象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
如今联军都已被惊醒,到处灯火通明,四下的小寨中都有箭矢飞来,联军士卒躲于寨后,一边扑灭火箭引起的乱火,一面用枪或箭袭扰着北军。
吴亘回头一看,自家人马跟上来的并不多,很多人一入大营,便被推着挤着向各处寨间通道涌去,不少士卒已是失联。
转头四顾,吴亘也绝了绕寨前突的想法,指着面前的小寨大声道,“先打破此寨,在此放火,集聚我们的人马。”转头看向巴洪,“巴少主,还请派手下破坏这些寨墙,若不然两方人马都会禁锢于此,等联军反应过来,我们恐怕都得被拖死在这里。”
眼见己方行军缓慢,如入泥沼,再拖下去恐怕真的将自家手下消磨在这里。巴洪看了巴越泽一眼,后者轻轻点了点头,终是下了决心,不再像方才消极应战,“好,请吴镇抚看我巴家儿郎手段。”
巴越泽抽出自己的刀,刀锋指向面前小寨,“巴家儿郎,与我冲。”
很快有身背四面旗子的战兵涌出,聚拢于寨前,手脚麻利的布下旗帜。地面的土很快松散了起来,这些战兵取出钩铲斧等诸般工具,很快将寨墙拆散成一块块木板,露出了里面一脸惊愕的联军人马。由于夜间天暗难辨,他们此时才发现,向自己进攻的正是联军一员巴家的人马。
眼见通道被打开,吴亘大喜,断刀一挥,催动身下的马儿向前,跃入了小寨之中。
憋屈了半天的北军士卒跟在巴家人马身后,如决堤的水般冲入了小寨。一入营中,喊杀声迅速大了起来,小寨中的联军人马并不多,很快就被两家压制。
与此同时,吴亘一边督促巴家的人马继续破坏寨墙,一边命人将寨中能点燃的东西都集中于一起全部烧毁。
熊熊的火焰舞于空中,炽热的气浪翻滚,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炬燃烧于夜中。
小寨中人影幢幢,联军的士卒纷纷试图向寨外逃去,而散落于各处的北军士卒,也是纷纷向这里涌来,很快这座不大的寨中就挤满了人。
眼见手下聚集的差不多了,吴亘一指前面绵延不知多远的营寨,“这里地势复杂,我等不要分兵,哪怕推进的慢些,也要聚拢于一起。薛信。”
“属下在。”
“以你为前锋,配属一部分巴家人马,向敌中军处冲击。宝象和武阳带领所部,分列左右跟进,破坏沿途的军寨。没有路,我们就蹚一条路出来。”吴亘手指前方,大声吩咐道。
“巴兄,请你的人马居中,随时策应各个方向。”吴亘转头站着巴洪拱手道。
“敬请镇抚差遣。”巴家久在联军中,今晚骤然向昔日的支军拔刀相向,巴洪刚开始时心里还有些别扭。但眼见当下形势,晓得现在两家已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再不能三心二意,所以倒是痛快了不少。
队伍一路向前,在巴家人马的配合下,北军连破三个小寨,直指中军所在位置。
眼见进展顺利,吴亘、巴洪和巴越泽也是越打越兴奋,干脆冲在了锋头位置,今日两面夹击,还怕冲不破对方营寨吗。
“寨主,有些不对。”薛信拎刀跑到吴亘身旁,“咱这一路上遇到的贼人太少了,这么大的营寨怎么才布置这么多人。”
得了薛信的提醒,吴亘也是一愣,确实,这一路上攻营拔寨,只是遇到了小股敌人的拦截,并没有遇到真正的抵抗。
人呢,已经打到如此地步,难不成联军的人都跑了不成。而且打到现在,并没有出现血肉横飞、箭矢如雨的场面,对方人马可谓一触即溃。
北军加上巴家人马,更像是一伙乡间的土匪,辛辛苦苦拆营放火。这种感觉,就像一辆马车行驶于崎岖不平的路面上,磕磕碰碰,时行时停,让人颇不爽利。
犹豫片刻,吴亘正准备带人掉头冲出大营,寻找别的破寨之处。
前面有一处小寨寨门大开,有一人带队纵马而来,火把照耀下,赫然是陆烈亲自率人来战。
吴亘心头一动,立即迎了上去,若是能擒下陆烈,此战倒可提前结束了。
“我说是谁,原来是你,竟然跑到这里来撒野。吴亘,我看你是活腻歪了。”陆烈一脸狰狞,指着吴亘怒骂道,身旁卜宽紧紧护于身侧。
忽然陆烈神情大变,看向吴亘的身后。巴洪原本缩在阴影中,似不想直接面对昔日的老友。
“巴洪,你真的投了姬家。”陆烈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手下报告有巴家人马造反,我还以为只是小股人心怀不满叛乱,未曾想竟然是你。巴洪啊巴洪,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把你当兄弟一样的存在,处处维护于你,不想你却掉头投了贼人,说,他们给了你怎样的好处。”
见再无法避过,巴洪只得催马上前,“陆烈,姬家气运未去,你我一路兴兵到此,还不是被死死挡在了此地。檄文遍洒行省,应者寥寥,仅凭我们几家又如何能成事。
陆烈,听兄弟一句劝,降了吧,早些拨乱反正,弃暗投明,免得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放屁。”陆烈怒目圆睁,愤怒点指巴洪,“如你这等两面三刀的小人,有何面目存活于世,我今日定要斩你。”
说着陆烈不管不顾就要扑了上来,竟是直指巴洪,将吴亘撇在了一边。
吴亘冲巴越泽使了个眼色,由其挡下卜宽,自己则从马上跃起,断刀喷吐出黑芒,呼啸着从侧面斩向已经气昏头的陆烈。这一刀要是砍上了,陆烈纵然不死,也得躺上几个月别想起来。
一道黑影如电般射过,卜宽一把将陆烈从马上拔起,一只脚在飞奔的马身上一踹,借着反弹之力向后跃去。
巴越泽见状,毫不犹豫一掌击向卜宽的背后。卜宽闷哼一声,不顾跟随二人出来的人马,直接跳入方才的小寨中。
临入寨前,卜宽回头看了吴亘一眼,大喝一声道:“走。”
杀啊,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多联军,北军士卒不待下令,已是紧随冲入了小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