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鹿岭上，吴亘坐在自己大营中，看着头顶浓雾中那个越来越大的窟窿。有鸟儿盘旋于这个窟窿中，犹如湛蓝的天空中缀了一圈黑色的圆环。


    此情此景，倒好像传说中海上的飓风风眼，那是一片狂暴中的宁静之地，自会聚集了大量的鸟儿。


    扭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颈，吴亘头枕着胳膊，顺势躺下。如今的捉鹿岭上，南北军都在奋力清除那些深藏于地下、草木中的银箭簇，希冀尽快打通进出的通道，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众人都在忙碌，唯有他无所事事。


    正恹恹欲睡间，一个黑点从窟窿中落下，越来越大，赫然是一艘飞梭。索吉和桥班跳下飞梭，来到了吴亘的身边。


    “寨主，看到了那批人马。”索吉率先开口道：“从北向南而来，中间在乌陵城边停了一下，应是在补充粮草。”


    “乌陵城？姬濞的那个城？”吴亘一下子坐了起来。


    “正是。”索吉点点头。


    看着地上两群正因食物打架的蚂蚁，吴亘低头思索良久，“坏了，姬濞应是反了，而且北边的卫军也不妥当了，要不然这么多军马通过，卫军怎么会没有反应。”


    “姬濞那老小子不是去召勤城了吗。”索吉有些不解。


    吴亘并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从空中看去，这些人有多少人马。”


    “七八万吧。”索吉大概估摸了一下，“队伍拉的很长，应是长途跋涉至此，所以队形有些松散。”


    “嘶。”吴亘倒吸了一口凉气，七八万人马加上对面的联军，这仗不好打了，“把杨正、胡嘉等人叫来，我们可能要尽快出击了。若不然，我军本就人少，还要两线作战，这仗没法打。”


    很快，宝象、胡嘉、薛信等人都赶了过来，几人也不进帐，就在飞梭旁围着圈坐下，唯独杨正没有到场。


    “杨正呢。”吴亘转头看了一眼。


    卓克赶紧禀报道：“杨候正似在收取一些情报，应是很快就能到来。”


    吴亘手一摆，“不等他了，索吉，把情报说一下。”


    索吉赶紧将自己在空中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等听完后，众人神色都有些紧张。


    胡嘉掐着指头算了一下，“寨主，按着索吉所说，这些人最快还有三天，拖沓些四天也就要抵达寒陆城了。我们这边还没有做好攻击的准备，这如何是好。”


    吴亘看了看四周，神色狠厉道：“为今之计，我军需得迅速向联军发起进攻，告诉弟兄们，不要想着把营地四周的箭簇都拔除掉，先集中人力清理出一条通往翳雾外的通道。南军那边也是一样，请他们抓紧清理，攻击的日期要提前。”


    “有人袭击寒陆城的事要告诉姬夜吗。”胡嘉在一旁提醒道。


    “先不要告诉他，但他迟早会知道的，我们要尽快与敌缠在一起，让他无暇他顾。”吴亘看了一眼南边沉声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为了以防万一，我要去一趟寒陆城，与姬宸要一道军令，严令南军不得返回救援。”


    “什么时候去。”宝象在一旁询问道。


    “军情紧急，今天就去。”吴亘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镇抚章，随手塞给了宝象，“我走的这段时间，你盯着点，一旦出现战机，不要等我，除了祖远通部和姬代部外，其余人全部出击。


    从月那里由胡嘉通报，讲明我的意图，他自会酌情而办的。还有，前次我已与姬夜说了，他那些偃师暂时没用，今天全部要过来，与义鹘军汇合，若是哪处战事不利，把飞雷往下扔。”


    宝象也不扭捏，反正军中早已习惯，吴亘一走就该自己牵头，“好，你速去速归，准备带谁去寒陆城。”


    “把杨正带上就成，就用这艘飞梭。”如今北军外出侦察多用飞梭，因为上面装有蛇雕，遇有高手也有个抵挡的手段。


    正在此时，杨正急匆匆从远处奔了过来，肚子上的肉随着其跑动不停颤抖。等到了众人近前，杨正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寨主，刚得了情报。一个是巴洪送来的，他说原本劝说古阳思几次，对方都不愿撤去翳雾。如今忽然决定，准备后天将翳雾撤收。


    第二个是慕容羽蔷送来的，其父已令家中三万精锐尽出，一万人马在耗里城外与她汇合，另两万人马直接赶往寒陆城。”


    吴亘与胡嘉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慕容家的人马来不及了，不管了，有总比没有好。杨正，你且随我去见姬景，见完后咱去寒陆城。”


    “北边来人了。”杨正立马反应了过来。


    “不错。既然联军要撤了翳雾，这两日全军立即全员戒备，做好后日突击准备。同时这寻找箭簇的事不能停，万一古阳思变了主意，咱还有个回旋余地。总而言之，后日发起总攻，各自准备吧。”吴亘简单讲了几句，拉了杨正就往南军大营跑去。


    等到了剔骨山，吴亘却不入营，却是让人将姬景悄悄叫了出来。


    看到吴亘一脸贼眉鼠眼样，姬景不由嗤笑道：“吴镇抚，难不成做了什么对不起二少主的事，怎么都不敢入营来见。”


    “上次说的事应验了，北边来人了。”吴亘此时没心思与其调侃，直截了当说道。


    姬景神色一肃，“多少，谁，去往哪里。”


    “七至八万，去的方向正是寒陆城。应是姬濞下的手，即使不是他，他也应参与了其中。”吴亘快速答道。


    姬景脸色一白，七八万人，这怎么打，“确定是前往寒陆城。”


    “对方还未过兴山，应是奔着寒陆城去的，我已令义鹘军对其一路追踪，遇有变化会随时再报。”


    姬景微微松了一口气，咬牙道：“若是攻打寒陆城还好些，城中有万余守军，还可征召民夫入军，粮草军械都齐备，敌一时半会打不下来，我等还是要以当面之敌为先。”


    “不错，我也正是这么想的，不管来什么人，南北军当下首要任务，还是击垮对面的联军。没了这个后顾之忧，我等也好放开手脚救援寒陆城。”吴亘对姬景不由高看了一眼，作为姬家镇抚，他迅速判断出了作战的重点。


    “需要我做什么。”姬景也是个痛快人，看到吴亘急匆匆赶过来，定是有事相商。


    “拖住姬夜，不要让他知道有人攻打寒陆城的事，等拿下联军后再告诉他。否则，我怕他会带大部人马返回寒陆城。”


    “不可能一直瞒着，实话与你说吧，除了南军，按着姬家规矩，这些陵卫什么的都不属我掌控，他们那条线我掐不断。”姬景面有难色，双手一摊道。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吴亘略一沉吟，也不啰嗦，“我立马去见大少主，求他一封军令，严令南北军拿下联军后方可回师。”


    “好，速去。毕竟你我都是镇抚，二少主方是真正的主事之人，真要下令，我不得不遵命的。”姬景神色一动，当即同意吴亘的想法。


    “还有一事，我建议后日总攻。”吴亘将杨正得来的情报说了一遍，同时也将慕容家准备出兵的事也透漏了一些。


    “甚好，形势终是没有变得那么坏。后日进攻嘛。”姬景犹豫了一下，手往下一劈，“后日就后日，虽然军中尚未完全准备好，但哪能说没有准备好就不能开战的，此事我与二少主禀明。


    如今我还是两手准备，若是后日翳雾消失，南军从正面突击，请北军从侧翼夹击。若是翳雾仍在，按我们原计划来。”


    “可，请镇抚早作准备，我去寒陆城一趟。”吴亘说完就要离去。


    “慢着。”姬景忽然叫住了吴亘，犹豫了一下方提醒道，“若是到了寒陆城中，除了要说服大少主外，别忘了夫人。”


    “慕容雁玉？”吴亘看了对方一眼，“还请镇抚提点一二。”


    “咳咳。”姬景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杨正，后者赶紧识趣的离开。


    眼见四下无人，姬景方低声道：“大少主与夫人感情甚笃，而且夫人多有谋略，一些大事大少主倒是多与其商量，所以不要恶了夫人。


    此外，你与二少主关系甚好，夫人是知道的，若是……若是想让夫人信你，不妨流露出一丝投靠之意。”


    说完之后，姬景便掉头往大帐中走去。看着其人背影，吴亘不禁若有所思。


    “什么事。”杨正走了过来，警惕了看了一眼大帐方向。


    “走，路上说。”


    很快，二人赶回北军大营，又交代了一些事项后，吴亘与杨正、索吉和桥班，乘上飞梭就往寒陆城的方向飞去。


    “让我们向慕容雁玉示好？”飞梭上，听了姬景的提点，杨正神色微讶。口中嘟嘟囔囔半天，杨正忽然恍然道：“是了，姬景是南军的人，一直是姬宸的手下，内中情形他自是清楚的很。


    按他的说法，姬宸很多决定其实是慕容雁玉做的，这个女人，倒是不简单，所以姬景才提醒我们要向其示好。而且，她与慕容羽蔷关系不好，上次择婿酒宴上慕容羽墙又故意示好于姬夜，呵呵，有趣，看来我们是要向这二位表一下忠心了。”


    吴亘一听就明白了，自己是姬夜手下大将，而姬夜和慕容羽蔷又可能扯在一起，这两人都是慕容雁玉的眼中钉，自己若想以后能在铁手行省立足，还真得从面子上向姬宸靠近些。


    “走吧，等到了寒陆城再说。”吴亘叹了口气，只觉着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