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青槐城不久,吴亘并没有继续派兵出征。按着计划,孟家五座大城,无畏军还要再攻下两座方成。只不过考虑到孟家最强悍的狼兵不知所踪,吴亘也不敢随意离开青槐城,免得对方杀个回马枪,再将城池夺去。
城中已经整肃几日,得益于此次袭击的突然,所有的府库都是完好无损的落入了无畏军手中。
这青槐城坐落于水陆交通要冲,城中富庶让人难以相像,除了金银外,仅棘玉币吴亘就得了有六百枚,另有部分爰玉币和瑶玉币。
还有大量的盔甲,兵器,粮食,这些战获就足以让由翼山无畏军扩军至三千人。
无畏军上下俱是一片欢腾,除了封赏外,仅准备入公库的辎重就足足堆了两座仓库。
这一日,吴亘正与宝象在城墙上巡查城防之事,张武阳急匆匆赶了过来,“寨主,手下人在一处民居内,抓到了此城城主孟朔,在其身上搜到了城主印信。”
“哦。”吴亘眉毛一挑,孟朔乃是孟家家主次子,这几日破城后一直未曾寻到,还以为他逃了呢,“押过来,小心些,不要让更多人看见。”
“遵命。”张武阳拱手离去,身上的重甲叮当作响。
一刻后,在东城门的城楼里,吴亘见到了这位青槐城城主。这是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脸色红一道黑一道,身上穿着麻衣,俨然是个庶民打扮。
此时孟朔正跪坐于地,捧着一杯茶慢饮。看到吴亘进来,孟朔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自顾自喝着自己的茶。
在其身旁不远处,摆着一个打开的包袱,上面放着印信,十几枚灵玉币和金银,一把扇子,还有各种零七碎八的东西。
吴亘瞟了一眼安之若素的孟朔,上前翻拣着包袱中的东西,忽然吴亘眼睛一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
这是一把镜子,镜框上还嵌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珠子。这种镜子吴亘曾在陆烈那里见过,被牛超偷了来。当初也没当回事,以为就是个玩物,却是随手扔给了杨正。
没想到在这里,竟是又见到了这样的镜子,不免让吴亘生了警惕。
手里拿着镜子坐到了孟朔身前,吴亘命人端上了三壶酒,自己与宝象各执一壶,剩下的一壶则是递给了孟朔。
孟朔将酒壶放下,仍是有滋有味品着自己的茶。
吴亘与宝象对视一眼,微微一笑道:“孟城主,既已作阶下囚,何必再如此作态。我乃陆家无畏军主将吴亘,与孟家并无仇怨,此次不过是奉陆家之命,攻取青槐城,只要孟城主合作,断不会伤了你的性命。”
“无所谓了。”孟朔放下自己的茶杯,双手放于自己膝上,“陆家这次悍然出兵,定已是动了杀心。你一介爪牙,又如何能决定得了我的生死。”
咕咚,吴亘饮了一口酒,抹了一下嘴角,“孟城主倒是活得通透,确实,我要是把你交给陆家,能不能活下来全看造化。不过呢,陆家即使想要想杀孟城主,恐怕须得捉住方成。”说着笑眯眯盯着对方。
孟朔神情微动,自是听出了吴亘的话中之意,踌躇片刻,方郑重开口,“如何才能让陆家捉不住。”
“帮我攻城,收人。”吴亘一只手撑在身后,单膝蜷起,意味深长看着对方。此次来见孟朔,正是存了能够通过他劝降孟家其他人的想法,这样自己的无畏军也能少些伤亡。
孟朔平静的抬起头,并没有因吴亘妄语而勃然大怒,“你不过是陆家一爪牙,用完后说不得下场与我无二,有何资格出此狂言。”
吴亘闻言仰头大笑,“不错,我无畏军作为客军,就是给人家做这种脏活的,兔死狗烹的结局总是难免。但是。”吴亘将身体往前倾了些,直直盯着对方,“谁是猎人,谁是狗呢,谁能说清呢。”
孟朔神色微讶,认真打量了一眼吴亘,“陆家势大,凭你攻城这些人马,又能奈他如何。”
“事在人为而已,孟城主也看出来了,我就是一介人族,能在昆天洲混到如此地步,没有些后台怎么能行。”吴亘不屑的摆摆手,“我为爪牙,陆家又何尝不是走狗,谁生谁死还不好说呢。我与陆家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大不了一拍两散。
此次陆家不愿直接出面,才派了我这个爪牙行凶,但也就有了周旋余地。对了,孟城主,为何陆家会对你孟家下手。”
“你不知道?”孟朔一脸诧异,抬头问道。
“陆家只是说他们不好滥杀这些附庸,所以才让我无畏军替他们出手。”吴亘也是坦言相告。
孟朔脸色有些灰暗,沉吟许久方开口道:“看来你们连走狗爪牙也算不上,罢了,让你也死个明白吧。陆家联络于我们各个小家族,欲收拢各家族族兵,你手上的镜子正是信物。
只不过,家中觉着有些不妥,觉着对方此举存有异心,便有些犹豫未决,并暗中与姬家进行了通报。陆家此次派你等袭杀我孟家,估摸是存了杀一儆百的心思,但又怕姬家诘问,所以才遣了你们过来。
即使将来姬家举师问罪,也好把罪责推到你们的头上。所以说,吴统领,你们就是块抹布,用完就扔的,连爪牙都算不上的。”
听完孟朔的话,吴亘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屋顶半晌不语。
原来陆家存的是这个心思啊,看来他们对无畏军还是不信任,对于自己是否还心系姬家存有疑虑。
让自己来打孟家,正是存了试探自己的心思。
若是自己与姬家私通,那无畏军打孟家就是自家人相杀,到时候姬家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事后也无法追究陆家。这也正是为什么陆家虽然可以轻松碾压孟家,却不出兵的原因。
若是自己与姬家决裂,那正好将姬家的怒火引到自己这个“弃人”身上,说不得还要演一出顶着姬家压力,护下自己的戏码,让自己无法脱离陆家,从而获得一员悍将。
这等玲珑心思,果然是精巧。吴亘心中暗叹,看来自己还要与孟家好好打上一打,打得更惨烈些,才能让陆家更加放心啊。
心中烦闷之下,吴亘使劲挠了挠头,这些家族整天不知在干什么,算计来算计去,不累啊。
“怎么,吴统领想清楚了。”孟朔讥笑道,悠哉游哉的端起了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的茶梗。
“有什么想不想清楚的,我无畏军当下尚且力弱,但谁知道往后会怎样呢,爪牙何曾不会变为猎人。”吴亘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我可以保你一条性命,但须得你助我。此话我只说一遍,不知孟城主可愿意。若是不愿意,我掉头就走,让孟城主为孟家陪葬。”
孟朔端着茶杯,盯着水面一言不发。
吴亘腾的站了起来,掉头向外走去,“既然孟城主不愿,那就算了,我自会将你交给陆家,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吴统领请慢。”眼见吴亘要走,孟朔放下茶杯赶紧站了起来,终是放下了自己面子,来到吴亘身前躬身施了一礼,“蝼蚁尚且偷生,朔又如何能够免俗,还请吴统领说得明白些,如何护下孟朔性命。”
“我可以找处安全的地方将你护住,陆家是无法插手的,将来形势若有变化,自可以再次出山,说不得还能重新谋一份前程。”吴亘有些不耐烦,斜睥着孟朔大声道。
“吴统领如何保证能够不食言。”孟朔接着问道。
宝象却也有些烦躁,在旁粗声粗气道:“你爱信不信,我们家亘哥儿答应人的事从不食言。走,别跟这种疑神疑鬼的人谈了。”
吴亘气哼哼掉头就走,刚迈步就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了,孟朔神色急迫道:“我愿助吴统领。”
“这就对了嘛。”吴亘重新落坐,端起地上的酒壶递给了孟朔,“喝了这杯酒,就当你入伙了。”
孟朔一脸苦笑盯着被吴亘硬塞在手中的酒壶,“不是我不喝,实在是不胜酒力。罢了。”说着咬了咬牙,猛得抬头灌了一口,却是被辣得满脸通红,不停咳嗽。
三人重新落座,吴亘笑眯眯抓着对方的手,“老孟啊,你说我打下青槐城,谁有可能过来救援。”
“按着父亲的习惯,应是孟顺镇抚率狼兵救援。”感受着吴亘的手温,孟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能不能劝降他。”吴亘单刀直入。
“不能。”孟朔倒也直接,“他年岁虽然与我差不多,但却是我的族叔,平素沉默寡言,且性子刚硬,只听我父亲一人命令。若是知道我降了,说不得一巴掌就会打死我。”
“这样啊。”吴亘有些失望,松开了孟朔的手。
“族叔我无法劝服,但四弟却是可以,他目前驻于滚石城。”孟朔见状,赶紧开口道。
吴亘眼睛一亮,按着与陆家约定,自己要打的三座城中,这滚石城却是其中之一。
忽然吴亘眉头一挑,“为何是滚石城,而不是其他城池呢。”
孟朔闻言长叹了一口气,却是主动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烈酒入腹,其人眼睛变得通红,脸色也略显狰狞,“因为我孟家五兄弟中,有人吃里扒外,为了上位出卖了家族,自是无法劝降,见了面说不得还会将我交出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