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的没错。”


    听到自己弟子的抱怨声，多涅斯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和高大神武的阿喀琉斯相比，此时的多涅斯，整个人身上散发着腐朽衰败的气息。


    曾经鲜艳深红的鳞片在岁月和冰霜的磨砺下变得暗澹无光，高大的身躯变得句偻，皮肤也松弛下来，从脸上、胳膊上、还有胸脯上很难看的耷拉了下来。


    唯有多涅斯的那双眼睛，依旧如同婴孩般明亮，在闪闪发光。


    多涅斯回到王宫当中想要获得阿加门农的支持，来建立一座学宫，以此来将自己的本领传授给所有的龙裔。


    在多涅斯的设想当中，加坦城里的学宫只是第一座，他的弟子们还要将学宫建立在每一座城市当中。这些学宫不仅要传授给龙裔们淬炼血脉的方法和超凡的武艺，同样还有艺术、符文、地理、手工艺甚至是畜牧等各种各样不同的知识。


    多涅斯拥有着超人的智慧，和凡人难以想象的毅力。


    可即便如此，多涅斯的智慧也无法和众人相比，只有在不断的交流碰撞当中，文明才能绽放出璀璨的花朵。


    可惜的是。


    多涅斯的提议被阿加门农——他的亲生子嗣给拒绝了，在谈崩之后，这位国王甚至是将自己年迈的父亲从王宫当中赶了出去。


    无奈的多涅斯只能带着自己的弟子重新回到了冬临城。


    千年之前，第一次来到冬临城的多涅斯本来只是为了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在这座城市当中，多涅斯曾经经历了无数的痛苦和磨难。


    这是一座充满苦难的城市，可却给多涅斯带来了家的感觉。


    “他还在生我的气，实际上即便是我自己也无法原谅我曾经犯下的错误，我对不起尹斯帕尼亚。”多涅斯叹息着，明亮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澹澹的水汽。


    阿加门农之所以会如此反对多涅斯的计划。


    一方面是害怕人人都拥有多涅斯那样恐怖的武力之后，阿加门农无法统领自己的国家。


    他更希望将那些淬炼血脉的方法，和精湛的战争技艺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中。


    成为维护自己统治的工具。


    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阿加门农对自己父亲的憎恨。


    在女王生命最后的时刻，她最想要见到的人就是多涅斯。


    从临冬城到加坦城对于普通的龙裔来说是一段漫长的旅途，可对于多涅斯来说，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而已。


    可最终多涅斯最终还是选择留守在临冬城和冰原上的那些怪物们作战。


    阿加门农深深敬爱着自己的母亲。


    可越是如此，阿加门农就越是无法原谅自己的父亲。


    尹斯帕尼亚的体内同样流淌着亚当的血脉，生命力极为旺盛，拥有着不逊色于多涅斯的战斗天赋。


    在冰河时代当中，击溃尹斯帕尼亚的并非是寒冷的气候，而是内心的焦虑、恐惧和绝望。如果多涅斯能够回到加坦城中，陪伴着女王，或许女王能够继续活下去，而不是充满遗憾和绝望的倒在冰河时代最后的十年当中。


    阿喀琉斯陪伴了多涅斯数百年时间。


    两人是师徒，同样也是亲密的战友，阿喀琉斯能够明白多涅斯内心的矛盾和痛苦。


    在那段黑暗的时光当中，多涅斯何尝不想回到自己家人的身边，可汹涌的怪物宛若浪潮拍打着冬临城的城墙。冬临城一旦被冰原中的怪物攻破的话，那么过去数十年中十多万龙裔的性命就会被白白牺牲。


    多涅斯深深的爱着自己的家人，可他身为领袖，不得不将整个龙裔王国的利益置身于家庭之上。


    阿喀琉斯曾经亲眼见到过多涅斯站在猩红的血雨当中屹立在城墙的废墟上，和比他还要高大许多的巨魔进行战斗。


    他们在燃烧的火焰当中决斗，考验着彼此毁灭的能力。在多涅斯的身后就是龙裔们无穷无尽的尸骸，那怪物只需要一拳就能将冬临城屹立千年的城墙给砸碎，而多涅斯的双眼当中彷若能迸发出太阳的光芒。


    在这场战争的最后，多涅斯用手中的长刀切开了巨魔的喉咙，在神明的见证下获得了胜利。


    从那一天开始，阿喀琉斯像是侍奉神明那样跟随在多涅斯身旁。


    可是，这样强大冷酷，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士，阿喀琉斯曾经不止一次见到过多涅斯在寒冷的冰原中看着皎洁的明月落泪，苍白的月光像是一层霜寒般覆盖在多涅斯伤痕累累的身上。


    阿喀琉斯先是沉默，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眼前一无所有的战士。可最终这些话都被阿喀琉斯给咽了下去。


    多涅斯是他此生见到过最强大的战士。


    他的强大不仅仅是体现在武力和技艺，同样也体现在内心的坚定和忠贞。


    他不需要别人的安慰，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会如此——阿喀琉斯想到，他开口同多涅斯说道：“可是，冬临城已经没多少人了，这里环境恶劣，我们把学宫建立在这里，真的会有龙裔前来学习吗？”


    “当然！”


    多涅斯抬起头，很自信的说道：“即便是无法使用火焰的力量，龙裔的内心中也永远燃烧着一团无法被熄灭的自由之火。那些真正的强者不会被恶劣的环境或者是自身所面临的困境所阻拦，而解开血脉枷锁的钥匙就在这里，我相信在未来会有许多真正的强者聚集在这里的。”


    临冬城处在极北冰原笼罩的范围之内。


    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这里会处在极夜或者极昼的气象当中。


    而此时春季刚刚到来，临冬城尚且处在极夜的时期当中。天鹅绒般漆黑深邃的夜空当中，群星璀璨，汇聚在一起化作一条灿烂的星河。


    多涅斯伸手，指着天上的星辰对阿喀琉斯说：“阿喀琉斯，你觉得诺兰德世界很广袤吗？”


    阿喀琉斯不知道多涅斯为什么这么问，不过他还是呆呆的点了点头。


    多涅斯笑着说：“可是，羽蛇龙魁扎尔大人曾经和我说过，天上的每一颗星辰都远比我们所在的诺兰德世界要要广袤许多，无数的世界，无数的种族，无数的传奇和神话。和那些种族相比，我们龙裔唯一的幸运，便是得到了原初之火大神的青睐。”


    阿喀琉斯听到这些话，长大嘴巴，陷入到巨大的震撼当中。


    他抬头看着天空，像是看到了亿亿万的生命在嘶吼，宏大的战争以星球为基础，席卷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当中。


    多涅斯苍老的声音继续传来：“总有一天，在原初之火的见证下，龙裔的火焰会蔓延到星空当中，天上地上万族的王都要向原初之火俯首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