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半梦半醒浮浮沉沉之间，姜殊的身体好像只能感受到一种感觉。


    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好像自己的每一寸皮肉都被撕裂了一样。


    痛得甚至连呼吸都感觉非常困难，伴随着体温逐渐下降的沉重感，她感觉自己好像一块沉重的磐石，身体束缚着灵魂，无法挣脱。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好像只看到了一片耀眼的白，无边无际。


    自己是死了吗？


    她心中轻嘲。


    也好，如果就这样死了，倒是解脱了。


    恍惚间，身体突然变得无比轻盈，姜殊好像看到了席爷爷，席奶奶站在云端，向她招手。


    又好像看到了妈妈，外婆。


    他们站在遥远的云端，笑得慈祥。


    姜殊看着他们，心中感慨，逝去的亲人们……都是来接她的吗？


    他们离自己好远好远，她用尽了力气踩着一望无际的云朵向他们跑去，哪怕一路跌跌撞撞也不在意。


    可是她渐渐发现，好像自己越努力地跑，他们离自己就越远。


    她心里着急，大声呼唤他们等等自己，可是他们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就往远处的光晕里走去。


    越走越远。


    直到他们消失在光晕里，不见了踪影。


    姜殊绝望的跪在这一片洁白柔软的云里，哭得痛彻心扉。


    你们……为什么不等我？


    你们……也不要我了吗？


    妈妈，外婆，席爷爷，席奶奶，还有…宝宝，一个个都离自己而去。


    这样痛苦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心痛至极，想要继续追上去，没想到脚下柔软的云却一下子消失了。


    突然，身体的疼痛渐渐褪去，姜殊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从云端掉落下来，刚刚还轻盈无比的身体突然变得沉重无比，呼吸之间好像也困难了很多。


    她隐约听到了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冰冷铁质器械敲击的清脆声，还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头顶的手术灯光刺眼，她闻到了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自己……这是在医院吗？


    感官逐渐恢复，她努力睁大眼睛，看到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墨绿色手术帘子，还有白色的床单。


    她动了动嘴唇，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破碎的声音：“我…在哪里？”


    身旁的麻醉医生看到她恢复意识，急忙低声安抚她：“没事的，你出了车祸，现在在手术，不用害怕。”


    医院？手术？自己是得救了吗？


    “我……我的孩子……医……医生……求你救救他。”


    姜殊情绪一时间有些激动，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突然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医生的衣袖，满心满眼都是恳求。


    “你放心，做手术的是我们产科和骨科最好的主任医生，你现在要放松心情，不可以激动知道吗？”


    姜殊听完之后轻轻点头，可是泪水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下来。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擦一下。


    姜殊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好，失血过多，她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冰冷又沉重。


    一阵疲倦的困意袭来，姜殊有些恍惚，好想就这样睡过去啊！


    耳边隐约响起了一阵混乱嘈杂的声音：“病人失血过多，快要休克了，血压和血氧掉得低了！”


    “快！快去血库拿血！病人已经休克了！”


    ……


    手术室门口。


    一个陌生男人正坐在椅子上，他身上的白色衬衫沾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像一朵朵妖艳的红色小花。


    他身材挺拔，容貌俊美，茶黑色的眼眸沉稳又透着些许温柔，整个人的气质稳重又温和。


    男人拿起手机接了一个电话，没过一会，一个容貌和他有着五六分相像的女孩子就跑了过来。


    “哥哥！”


    女孩子看到他之后，先是一愣，然后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抱住了他。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医院！受伤了吗，怎么满身的血？”


    男人笑得温柔：“九九，牌照云a1317的白色宝马，是不是你的车？”


    九九放开男人，满脸疑惑：“是啊，怎么了？”


    “我上午遇到了一起车祸，是你的车，里面困住了一个女孩子，她受伤严重，现在在抢救，关于你的车…你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九九瞪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车祸？！那里面的人……是不是姜殊？”


    姜殊早上开走她的车，去和席远深办离婚手续，怎么会出车祸？


    九九的哥哥罗清寒看着妹妹一脸惊讶的表情，从椅子上拿来了一个包递给她：“这是她的包，你看看是你朋友的吗？”


    九九一眼就认出来，这粘着斑斑血迹的包，就是姜殊的。


    里面的文件袋，装的就是离婚需要的证件。


    姜殊一定流了很多血，连文件袋都被染红了一半。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怎么会…她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罗清寒心中一下就明白了，他之前一直经手姜殊的留学申请材料，知道姜殊和九九是好朋友，好闺蜜。


    “九九，你别担心，一切等到医生出来再说。”


    可是九九不理会罗清寒，依旧哭得大声：“可是…可是她怀孕了啊！她车祸受伤，宝宝怎么能保住？”


    罗清寒听到这话面色惊讶，她怀孕了？


    这么重的车祸……那孩子岂不是？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怪不得她的旗袍上染满了鲜血，他还以为是身体上其他伤口的血染到了。


    九九一边哭一边大骂：“都怪那个狗男人！他到底把姜姜怎么了！为什么会把她害成这个样子？这些男人都是狗！”


    罗清寒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他只是轻声劝着九九，让她冷静。


    “哥哥！怎么办？姜姜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如果宝宝没有了，她一定活不下去的！”


    别人不知道，可是九九知道，姜殊之所以下定决心和席远深离婚，就是为了离开他们之间混乱的关系，给宝宝一个健康的环境成长。


    可是现在宝宝没了…


    还没等她多想，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


    护士焦急地从里面走出来，大声喊着：“病人家属！病人家属在哪里？”


    九九急忙跑过去，“在这里！”


    “病人受创严重，失血过多，已经出现失血性休克，稀有血型，血库现在调血至少要一小时。”


    九九急了：“要等一小时？那人不都凉了？！”


    护士却有些无奈：“这个真的没办法，如果是预约手术，可以提前调血，急诊稀有血型真的没办法及时补给，或者你们朋友有没有匹配的血型？可以先救急。”


    这时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罗清寒突然开口：“什么血型？”


    “rh阴性血。”


    男人没有一丝犹豫地挽起了袖子，语气坚定：“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