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先永的脸色越来越柔和,但他心里还有一块疙瘩。他犹犹豫豫的张嘴说道,“夫人,先永知道非常冒昧,但事情太过奇特,先永不得不小心谨慎,还请您原谅。”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娘身上有块印记,形状奇特,想来世间有如此印记之人并不多见,只是不知道夫人方不方便...”
乔先永话还没说完就被贵妇打断,她柔声说道,“永儿,你是我十月怀胎的儿子,有何不便?你想看的是你娘后背肩上那块烧伤的瘢痕是吗?”随即她站起身,将长袍解开脱下,露出其中鹅黄色的贴身长衣长裤,那衣服样式简单,面料看上去却极其华贵,又对琪儿说道,“琪儿,你来帮我把衣襟后领展开,让乔公子看看。”
琪儿干脆的回答一声,“是,夫人。”果然就按贵妇所说,将她的背后衣领向下轻轻拽开,露出贵妇雪白的脖颈和上半部背部。
乔先永却不敢走近去看,但他眼力极佳,虽然坐在自己座位上,但与贵妇只相隔两三米距离。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礼防,定睛向贵妇背后看去。果然在她的左上部后肩,有一块蝴蝶状的疤痕。他记得在他幼时,有一次爹彻夜打铁到第二日早上,精神不济,娘去给他送水,他的手中铁夹却没控制好,不小心烫在了娘的后背。
当时娘的惊叫声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乔先永,他急忙下床奔来看。只见娘的薄薄衣衫已经被烧穿个窟窿,后背上的一块皮肉被烫的血肉模糊,发出了奇怪的味道。爹在一旁手足无措,满脸大汗。他也是头一次见爹这么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看着母亲的肩膀哭的像泪人一般。
娘的烧伤之处后来起了许多水疱,又慢慢愈合,最后形成了一块不大的疤痕。有一日,乔先永玩耍时不小心看到她的后背,灵机一动说道,娘的背后有只小蝴蝶啊!乔老大听闻,也左看右看,越看也越觉得乔氏这块疤痕正像一只张着翅膀的蝴蝶,因此也曾经开玩笑的说道,这就是娘的印记,万一家人走散,这也是个相认的标志。
没想到乔老大的预言却不幸言中!
乔先永看到贵妇背后蝴蝶状的疤痕,心中再无怀疑,眼泪滚滚落下,终于扑倒在贵妇膝下,声音嘶哑的喊道,“娘!你真是我的亲娘啊!儿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贵妇轻柔的摸着乔先永的头发,声音如梦如幻一般说道,“儿啊,娘也不知道找了你多少年。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阿弥陀佛,菩萨让我们相见了。娘有许多事想和你说,也有许多事想听你说啊。”
乔先永抬头带着泪笑了,第一句话居然是,“娘,你还记得儿子爱吃鸡杂面。”
贵妇柔声笑道,“还爱吃吗?早上你吃的那顿饭,都是娘亲自给你做的。咱们一家终于团圆了。”随即她向一旁点头说道,“浣香,过来叫你哥哥。”
乔先永心情激动之下,竟然忘记了此处所有其他人。此时突然想到这浣香竟然也是娘的女儿,不由大惊,站了起来问道,“娘,难道这位妹妹就是你当年肚子中的孩子?”
贵妇似乎被这句话戳中了痛处,紧闭着双目摇摇头,再张开眼睛已经是双眼含泪,说道,“永儿,你先坐下,娘还有许多事没有和你说完。”
乔先永听话的又坐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乔氏,似乎生怕是一场梦,梦醒之后自己的亲娘就又消失不见,这一切都化的灰飞烟灭。
“娘当年腹中确实怀的是个女孩儿。只是娘在那山中躲避多日,终日是又累又饿,有一日不小心失足跌倒,竟从一处山坡跌落,随后晕了过去。再醒来之后发现身旁都是血,娘腹中所怀的胎儿已经落了出来,她已成人形,是个女孩儿,可是却没有任何呼吸和心跳了。”说到这里,乔氏脸上的泪珠又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乔先永听到母亲当年腹中之子并未成活,就疑惑的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浣香。
乔氏却像是完全明白乔先永的心思,擦拭过眼泪之后继续说道,“娘小产之后,身子极其虚弱,以为活不下去了,又急又悲,便晕了过去。再醒过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被人救了起来,那人将娘带回了家,精心照料,三五个月过去,娘的身子终于好了起来。
娘才知道,那人是中原鼎鼎有名的一个富户,比你爹还大着几岁。那人对娘百般照料,精心呵护,一年之后,便央求你娘嫁给他。娘当时无依无靠,但心里想着的却是你外婆,你爹和你。但那人早已给娘打听过,你外婆和你爹被恶人所害,此事无疑,但唯独不知道你的去向,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因此娘存了活下去的心,因为你有可能还活着。那人答应娘,成亲之后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的踪迹。因此娘就答应了与他成亲。成亲一年多后,便生下了浣香,就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子。”
浣香一直低着头不语,似乎这段故事她早已知晓。
乔先永小心的看了看浣香,竟然想不到自己还有一个血缘关系的妹妹,又问道,“娘,那浣香妹子的爹,现在在何处?”
乔氏长叹一口气说道,“浣香的爹和我成亲几年后,有此去北方做事,却被厉害对头杀死。他们家族觉得我连死两个丈夫,是克夫之命,因此将我和浣香从家族之中赶了出来。还好浣香的爹爹待我确是极好极好,早就将他存放庄园地契,财物珠宝之处告诉了我。因此我和浣香虽然远离了那个家族,自己过的却也无忧。我也能更为专心的想办法寻找你的踪迹。”
说到这里,乔先永似乎想起一事,忍不住打断道,“娘,莫非是因为你已经发现了我的踪迹,所以才能将我从白沙镖局林中那场争斗之中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