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夏大郎的心头滋味万千,复杂无比。
他忍不住想起夏稻花刚出生的时候,那一年北关镇闹了干旱,虽然不太严重,粮食没有绝收,但到底收成比往年欠了不少。
有不少没有什么底子,平日里也不懂得精打细算的人家,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
他们老夏家因为周氏一贯的强势和周密的算计,不但没有像旁人家那么艰苦,还能将将吃饱。
只是老夏家原本打算送他这个长房嫡孙进学堂的事情,却耽搁了下来。
就在那时候,夏稻花降生了。
那会儿四房已经有了梨花和五郎,稻花这孩子,一出生就黑黑瘦瘦的,又是个丫头,哭声像小猫一般细弱,并不怎么讨人喜欢。
娘那时候就说,这丫头是个扫把星。
若不是她这功夫落草了,四婶就不会坐月子。
四婶不坐月子,四房就不会少了个能下地干活儿的人,更不会一下子就突然多了两张白吃饭的嘴。
县太爷派下来的税吏,挨家挨户打狗撵鸡,催税催得正紧呢!家里又偏偏多了两张嘴出来,可不就只能把学堂的事儿耽误了?
娘抱怨得多了,爹就会呵斥娘两句,让她闭嘴。
夏大郎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隐隐约约有几分不平。当年也难免会觉得,稻花这个妹子,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他眼巴巴地盼着上学堂,已经盼了很久了。
可是夏稻花一出生,他这眼巴巴地盼着的事情,又给耽误了。
若是没有这个妹子,是不是会顺利很多?
但不知何时,那些曾经的怨念早已随风而逝,此时此刻,看着夏稻花略显单薄的背影,夏大郎心头涌现的念头却是:
老夏家这么多人,人人都满面喜色,笑逐颜开。
也许只有她一个,会在这种全家团圆的日子里,想到自己那些失散了的、永远失去了的家人……
稻花妹妹,是个心软的孩子。
她对自己的家人,嘴上虽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却永远都是默默地关心着的。
夏稻花自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偶尔思乡情切,掉了几滴泪,却在夏大郎心目中,成了十佳好妹妹。
夏大郎甚至把断亲书的事情都扔到了脑后,只一门心思惦记着,若是将来,自己真的能读书有成考出头,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回报夏稻花这个好妹妹的情谊。
除夕夜在爆竹声中,平平澹澹地过去了,一直到天亮,都还有零星的爆竹时不时地炸响。夏家人在后半夜就都睡了,除了夏大郎,没有哪个人真正一整夜都在守岁。
其实夏家有丧事,按规矩来说,是不能这样热热闹闹地过年的。
但夏家已经分家了,而且夏老爷子和周氏这两个长辈还在,哪怕就是为了避讳,这个年也不能过得太冷清。
夏大郎心里头虽然难受,却也明白,老两口儿岁数大了,就喜欢这份喜庆热闹,于情于理,都没道理为了爹娘这两个晚辈,不让这老两口儿过年,妨害老两口的寿数。
就在夏大郎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情不自禁地想起朱氏的时候,夏家的大门被人“镜鲍镜薄钡厍孟炝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