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说着这话,满脸的神采飞扬。
夏稻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跟梨花交换了个眼神。她们姐妹俩,都觉得怎么也理解不了金花的心态。
若是刘氏说的是真的,金花既然在婆家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说起讨好她的婆婆来,还能这样兴致高昂?
梨花顿了顿,问道:“你婆婆的寿辰,是在几日后?这样多图样,我实在是怕赶不及啊!要不,你还是到绣坊去雇请几个绣娘来做吧!”
金花委委屈屈地红了眼圈:
“梨花,你是不打算帮我了吗?放心,我不全都让你做,你帮我把这幅、这幅、这幅,还有这幅绣了就好。”
梨花见金花指着的几幅,都是图案最为繁复的,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这么多,还是这种复杂的样式?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就算是日夜赶工,至少也得绣上一两个月。到时候,怕是要错过你婆婆的寿宴了。
金花,你若是实在不想换图样,就还是请几个绣娘吧。
最好多请几个,不然我真怕赶不及。”
所谓的寿礼,不过就是个借口。金花的真实目的不是这幅绣品,而是把梨花留住,哪里肯听梨花的建议?
她满脸难堪,苦笑道:
“我出嫁已经花了家里头不少银钱了,怎么能为了讨好婆婆,就没脸没皮地再花家里的银子,去请绣娘?
你若是实在担心赶不及,要么你换这幅、这幅、还有这幅,这总用不上一个月吧?刚刚那几幅,我自己来就好。
咱们倒也不用日夜赶工。
不然万一哪里绣错了,还得拆了重来,反倒更耽误功夫。”
梨花摇了摇头:“这么多,就咱们两个人,不赶工根本绣不完”。
她仔细翻了翻那一堆花样子,从里面挑了另外两幅出来:
“这两个寓意也很吉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多么应景!用这两幅把那个百鸟朝凤和那个国色天香换了吧!”
百鸟朝凤是许多只鸟围绕着一只凤凰,百鸟啁啾、翠羽红衫、千姿百媚;国色天香是满园牡丹,花团锦簇、挤挤挨挨、层层叠叠。
这两者,都是把画面占得很满的复杂图样。还需要用到百十来种彩色的绣线,像那百鸟朝凤里,凤凰的尾羽,还得用到金丝银线。
再说这两个的寓意,虽然都挺吉祥,但对于祝寿的主题来说,也实在是绕得有点远了。
而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构图简洁大方,画面上还有大面积的留白,不需要那么多种颜色的绣线,绣起来也要简单的多。
只是画面颜色偏冷,用青黑蓝几色较多,远不如前两者那么鲜亮耀眼、富丽堂皇罢了。
若是真打算祝寿,又着急赶工,梨花的提议自然是合情合理。
然而,金花本意就是尽可能留住梨花,绣品的事儿,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怎么可能同意这种明摆着更简单高效的方案呢?
金花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梨花,你不知道我婆婆那个人。我若是用这样的绣样,说不定会反而把她得罪了……”
夏稻花和梨花忍不住再次对视了一眼。
金花这个态度,很显然,这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
见金花铁了心了,梨花也不再深劝:
“金花姐,你既然拿定了主意,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这日子过得好不好,其实最关键的,并不在你婆母身上。”
金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心道你还是个黄毛丫头,你懂得什么?!
不过,她很快就收敛了神情,只做出一副悲悲切切的模样来,哀声叹道:“唉,梨花你不知道,我那婆婆,就不是个一般人……”
见金花这副作态,梨花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干脆利落地问道:
“这几幅图要用的颜色可不少。你这绣线可备齐了吗?”
金花家中备有许多种彩色的绣线,但要用来绣这几幅图样,却是远远不够的。
但,金花原本就没打算把这绣线备齐。
主要是她心里没底,不知戴三郎何时会来接她,只好竭尽所能,尽量把梨花多留在自家住一些日子。
这绣线不齐,也可以当做借口,拖拖时间。
可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给梨花听的,金花只得讪讪地笑道:
“大部分都备齐了,咱们可以先绣着。
还差几样稀有的颜色,镇上几家绣坊和绸缎庄也都没有……
不过我已经托了爹爹的好友,帮我从外地捎带来了!
我估摸着,大约也就这两三天就能到。”
金花这样说着,就见梨花一双妙目,湛然清澈,牢牢地盯着她,一瞬也不瞬,倒让金花忍不住冒起虚汗来:
“梨花,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对么?”
梨花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无奈地叹了一声,低下头,在刘氏刚刚帮忙拿来的筐子里,挑选起了绣线来。
金花悄悄用手遮着嘴巴,轻轻呼出一口气。
夏稻花看在眼里,只觉得金花的一举一动,愈发可疑了。
她打定了主意,要牢牢盯住了金花,搞清楚她到底在折腾什么幺蛾子。
梨花干活儿很是麻利,也不藏私,既然答应了帮忙,就很认真地开始琢磨怎么配色,怎么分线之类的事情了。
金花见梨花认真准备绣花,自己也不好再找什么话题,便也开始着手打底——她的第一幅绣屏,已经开了个头儿,只是刚粗粗绣了几针而已。
夏稻花兴致勃勃地帮梨花分线、配色,十分乖巧,两人心意相通,配合得自然十分默契。
金花和朱氏见了,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一分羡慕来。
几个女人忙活了一下午,期间夏有财过来了一趟,刘氏也溜达过来两回,朱氏给她们端了两回茶水,送了两回点心……
朱氏近期因为灶上的婆子被刘氏辞了,忙得团团转,过来了也只是跟姐妹几个打个招呼、简单说两句话,就自去忙碌了。
其他时候都只是金花、梨花、稻花在一处忙活。
一个下午过去,夏稻花觉得自己脖子也酸了,手也麻了,眼睛也酸涩得很,照照镜子,竟成了兔子眼了。
可见这绣花,只是看起来悠闲,实际上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当天晚上,梨花和稻花,就跟金花住了同一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