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稻花的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有点委屈。
她这又搭钱搭东西,又费心费力的,为了谁啊?
不过,想想姜氏作为一个母亲,遇到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孩子却偏偏不见了踪影,且又不能央别人去找,心里必定十分担忧,所以便没说什么。
姜氏见夏稻花不说话,忍不住狠劲儿拍了她肩膀两下:
“你这孩子!娘问你话呢!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哑巴了?怎么也不吭一声!”
“行了!”周氏听了这话,不满地呵斥了姜氏一声,又转过头对夏稻花说道:
“回来就好。看看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抓紧带好了。
等里正那边传信过来,咱们就一起上路。”
夏稻花一脸迷茫:
“上路?上哪啊?”
周氏看了夏稻花一眼,简简单单地解释道:
“北蛮人打过来了,还放火烧了百花坡那片林子,王里正让大家准备好了逃难。
不过,刚刚前头又传过话来,说千户所出兵了。
若是这回来的北蛮鞑子,是小股部队过来骚扰的,咱们也就不用折腾了。
所以咱们都在这等着信儿呢。
你娘见你迟迟不回来,心里着急。
刚刚损你两句,打你两下,也是太担心你,你可别记仇啊。”
夏稻花轻轻颔首:“奶,你放心,我不是那样人。再说我跟我娘是亲母女,有啥好记仇的。”
她顿了顿,觉得还是应该给家里人吃个定心丸:
“我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见到咱们千户所的人,拖着好几匹马,和几个北蛮鞑子,也不知是活的还是死的,往镇上那个方向去了。
我估摸着,咱们暂时应该用不着逃难了。”
一屋子面色严肃的人,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都露出了喜色来。
二郎坐不住了:“我出去看看!”
孙氏抬手拉了拉二郎的袖子,想让他别去,却没拉住。
二郎脚下生风,噌噌噌地跑了出去。过了不到一刻钟,就又跑了回来:
“好多人家都派了一两个儿郎,在外头等消息呢。老陆家一家子,把他们家院门敞开了,一家子都在院子里等信儿呢!
里正叔那边也只说让咱们先别急着走,再等等看。
你们就在屋里歇着吧,我去外头等着。”
二郎这是怕他一去不复返,家里头着急,特意回来说了一声儿。
大家又等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才得了准信。
来袭的北蛮鞑子,只有一支约莫三百人的小队。
除了被擒获的三十余人,死在森林大火中的五十余人,被受惊了的战马踩踏而死的二十余人,剩下的已经全数溃逃。
不过,千户所出兵辛苦,因此自然要从途经的村子各收一些孝敬……
北关村算是个中不溜的水平,拢共出了三口猪、十腔羊、还有一头骡子,外加三十两现银,算是劳军。
这三口猪是胡屠户家的;十腔羊是里正家的;一头骡子,是夏家的。
当然,这些牲口的银钱,是村里人平摊的。
那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也是村里人集资凑的。
只是夏家的骡子年岁比较大了,王里正嫌弃这骡子的肉太老,就把价格压得低了些。夏老爷子虽然心里不乐意,却到底只是叹息了几声便罢了。
一来是跟里正的关系,不能搞得太僵,偶尔吃点亏,也是没办法的事。
二来么,这价钱都是公开的。村里人既然是集体出的钱,当然知道谁家得了多少。若是这个钱要得太多,跟乡邻们也不好相见。
夏稻花听了这些话,真是有些不知道该说点啥好。
千户所这帮子老爷兵,捡着现成的功劳,竟然也这样多的说道!
他们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不过是扑灭了那场“山火”,敌人多半都是被火烧死的,被烟呛晕的,还有被马踩碎的……
他们也没正经打仗啊!竟然还不忘了跟老百姓要“孝敬”!
可是自己个儿又是示警,又是阻敌,花了那么多宝贵的资源,损失了那么多银钱和东西,又找谁去赔补?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十天后,从王里正那里传来的信儿,说是千户所发现了这条小路上的隐患,已经在百花坡再往上,介于青松岭和红松岭之间的一个险峻的所在,设了个新的驻兵点,或者说哨卡。
派出去大概三十名兵勇到那里驻守。还准备在那里新修一处烽火台。
一旦有敌情,就可以点燃烽火示警。
夏稻花听得暗暗点头,有了这个哨卡,自己的一番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修建这个烽火台,竟然又征召了一批民夫!
好在这回没从北关村征发,而是从北关镇上,专门挑那富户征召的。
据私下流传的小道消息说,这是因为在村里征召民夫,榨不出多少油水来。
要论富足,还得是镇上的人家。
于是,这回修这个烽火台,就专门从镇上征召民夫了。.qqxsΠéw
夏有财一家,不幸恰好在征召之列。
夏大郎是秀才,自己可以免于征召。
夏有财有妻有子,连孙女都有了,万一出事也不愁绝户,竟然使了银子也没有逃掉。
夏有财心里暗恨,他觉得自己这样倒霉,多半是吃了挂落啊!
想必是之前四房搞出来的事儿,跟那神仙醉和芙蓉居的幕后东家对上了,人家恨上了自己,这才从中作梗,害得自己不得不去做这个民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回,夏有财其实真没猜错。
但,他却忘了,这里虽然确实有夏家四房得罪了“盛爷”的缘故,却也跟他自己搞过的小动作,甩不脱干系。
当初因为夏家人避开了他所在的酒楼,他从老板那里吃了气,便暗地里使坏,状似不经意地撺掇神仙醉的掌柜,赖掉夏家的账这件事情,他这会儿已经全然忘在了脑后。
但其实这件事,才是促成“盛爷”最终决定赖账的根本因素之一。
在“盛爷”看来,夏家人不但没有背景、没人罩着,是货真价实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内部竟然还兄弟不和。因此,这家人必然是好欺负的。
万万没想到,那看似土包子的一家,竟然还是块难啃的骨头!
这一回镇上征召民夫服役,“盛爷”便让一个心腹手下,去跟经办的小吏打了招呼,让他们万万不要放过夏有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