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颜望着熟悉的刀光，神情麻木，脑海中有一股沉沉的死气，拉着她倦怠的往下坠。


    几百年的刀光剑影，她眼花缭乱，终究是看淡了，看轻了，看破了。


    也许！


    她有点恐慌，也有点兴奋，不自觉的琢磨，也许死亡，比存活，要更加甜蜜。


    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面对迎面而来的寒刃，她甚至觉得有几分畅快。


    这一世，太苦，太长。


    也许，死亡，更是一种解脱。


    她眼中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渴望。


    “师姐~”


    周域撕心裂肺的呼喊着。


    很奇怪，师姐的表情，真的很奇怪。


    明明还是那温柔的笑容，却让人感觉她下一秒就要碎了。


    他不敢深思，不敢细想，原本最不可能被打败的师姐，如今竟然成了泯灭选择的突破口。


    她的锐利和锋芒都被夺走了。


    周域再一次体会到心痛，这一次的痛，是他无法抑制，无法停顿的痛楚。


    他知道，重逢之后，无颜并不开心。


    她总是惦记着师妹，惦记着神剑派，有时候，也会看着自己发呆。


    他总以为，只要时间够长，他一定，能把她的心，满满的占据。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无颜的心，可能，在一天天的失望中，逐渐破碎掉了。


    “师姐，不要放弃，再坚持一下，我来救你。”


    这是他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候，无颜好像听到了他的话，又好像没有听到，只向他投来一个淡淡的眼神，那是她少有的，松懈中，带着轻松的眼神。


    她轻轻张开嘴，说了几个字。


    周域听不见，拼命往无颜的地方奔过去。


    不至于，不至于，师姐不至于这么弱的啊。


    他从来不知道，师姐失去仙骨之后，实力会变得这么弱，她总是一副胸有成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他误以为她的状态还不错。


    但是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他要是早知道师姐会在今天碎掉，他绝对不会带她来这里。


    “住手，泯灭，你给我住手！”


    他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声音在这瞬间变回魔君的音色，听得泯灭猛的一颤，抬起头四处打量。


    没有，这里并没有那个男人的踪迹，泯灭扫视一遍，放下心来。


    周域就趁着这个空档，瞬移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


    他在这副凡人身躯里催动魔气，冒着被无颜发现的风险，替无颜挨了一刀。


    当滚烫的血液大雨滂沱般滴落，无颜的神识瞬间回归，她看着周域浑身是血，颤抖着伸手去扶他：


    “周域，周域~”


    她声音更咽，说不出话，眼泪流个不停。


    “你不必···”


    周域伸出沾染鲜血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禁声，他委屈巴巴的伸手抚摸无颜的脸，给她那苍白的脸上，增添了两抹血色：


    “师姐，你不许跑，你跑了，我怎么办！”


    他像个孩子一般无赖的撒娇，心底的情绪，从清澈的眼眸里，显露无疑。


    即使是张逸凡，也不得不感慨，未微观这几千年，终于是出了个情种。


    关素笙却只是羡慕，她和北宫凉音，竟是连最后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联手逼开泯灭，给周域腾出喘息的机会。


    “少说两句，快吃药。”


    张逸凡扔出一个葫芦，周域伸手接住。


    但是他不吃，他两眼泪汪汪，看着无颜，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师姐，你说，这药，我有必要吃吗？”


    “师姐要是不想在人间陪我，那我就陪师姐一起去死。”


    他决绝的眼眸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无颜心软了，这世界，毕竟还有一个周域在。


    她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还有周域。


    她捂住周域继续说狠话的嘴巴，抢过葫芦，倒出几粒丹药，一股脑喂给了周域。


    周域直勾勾看着无颜，仰头把丹药悉数吞进肚里。


    笑话，无颜要是死了，那他忙活这么多年，不是都白费了。


    天杀的无颜，竟然敢背着自己偷偷寻死，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可惜，他现在，还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生气。


    泯灭在北方作乱这么久，魔力早已今非昔比，张逸凡和关素笙，很快都身负重伤，难以再战。


    即使是他，不显露魔君真身，光凭这副凡人身躯，也不可能战神如今的泯灭。


    可是，师姐还在旁边。


    今天，是师姐第一次为他流泪，他很开心，并不想在这个美妙的日子，让师姐知道自己骗了她，让她发现自己魔君的真实身份。


    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一种叫做爱的东西，那东西很美，很迷人。


    “师姐，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一起，答应我，好不好。”


    他双手捧起无颜的脸，满是惋惜的哀叹。


    无颜低低回了声：


    “好！”


    话音一落，她抬头，两颗泪珠滴落。


    周域却觉得，流泪的师姐，美极了，他低头吻上她的额头，莞尔一笑，撕下衣袖，替她擦掉腮边的血迹。


    他温柔的眼，像看珍宝一样盯着无颜，如果师姐需要，他愿意用自己的鲜血来温暖她，融化她。


    “师姐，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我发誓。”


    无颜怔怔的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看着那张扬的眉眼里，全是溢出来的爱意。


    即使是深秋的寒风里，周域毫不掩饰的爱意，依旧让她感到火热。


    周域转身，持剑向泯灭走去。


    泯灭冰冷一笑，眼前这位皇帝，怕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单枪匹马来挑战他。


    简直太好笑了。


    他甚至有些懒得动手，毕竟对方已经身负重伤了。


    作为一个有品位的魔尊，他认可每一位战至终章的战士，为他们送上最高的敬仰。


    他负手退后，召唤自己的百万魔军。


    他要奖赏这位勇士，最高规格的葬礼。


    周域瞬间淹没在魔君浩瀚的队伍里。


    无颜终于重拾勇气，她用最后的法力飞身寻找周域的身影。


    百万魔军的包围中，周域不断挥剑，一个个魔物倒在他的剑下，马上，源源不断的魔物补充了过来。


    对于一位凡人，哪怕光是举剑，就足以将人活活累死。


    泯灭是想用无数的魔物，散发出来的魔气，直接将周域魔化，但他哪里能想到，那淹没在百万魔物里的，竟然是魔界的魔君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