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气氛中，叔婶没有多呆，很快告别离开。


    没有人送他们，高飞没有，高爷爷高奶奶也没有。


    高飞想起多年前叔婶对自己的疼爱，难道都是假的吗？


    爸妈刚出事的时候，他们对自己的疼爱明明是真的。


    叔叔出头去找肇事方。那时候还没有堂弟，婶婶天天陪着她，抱着他哭，真真是关心的。


    什么时候变了呢？


    高爷爷和高奶奶欲言又止。


    他们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对这个房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但毕竟是亲儿子。


    夫妻两有意无意地透露过几次，老两口就领悟了。


    他们严正声明房子是大孙子的，但小儿子夫妻似乎并不在意。


    高飞因为工作，常年不在家，老两口的生活很多时候要依托小儿子夫妻。他们也不好闹得太僵。


    大家就在彼此心里有数，但又没有进行到撕破脸皮那个地步中慢慢度日。


    两老一直不想高飞知道叔婶对他的好，带着算计，想孙子的同时又庆幸他不能长期在家。


    要不然，以高飞的智商，再单纯也能体会到不对。


    尤其在小孙子表现得这么明显的情况下。


    没想到，有的事情，藏是藏不住的。


    看着呆愣着毫无反应的大孙子，老人家难过极了。


    “行了，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宋仁主动上前拍拍高飞的背。


    “是啊，别想太多了。”李春华也说，“江耀海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了。”


    “耀海……”高爷爷想起江耀海，也是欲言又止，“那是个好孩子啊。”


    “高飞，看看你爷爷奶奶，他们比你更需要安慰。”林凡觉得两老可怜，眼巴巴地看着孙子，直接让高飞顾及一下老人家的感受。


    高飞这才发现爷爷奶奶看他的表情充满了担心和愧疚。


    “都是我不好。”高飞抹一把脸，恢复了笑容对两老说，“爷爷，奶奶，我们不说那些不开心的。继续摘菜吧。”


    大家也在旁边帮腔，让老人家不要担心。李春华一个劲地讲笑话。慢慢让老人家放下了忧心。


    大家其乐融融地吃了午饭，又挤在老人身边，陪着他们一起看电视喝茶。快快活活地过了一个下午，又吃了晚饭。


    “小飞啊，你们明天都要走了，晚上带大伙儿去我们这边夜市转转吧，也挺有意思的。”老人家知道孩子想陪自己，但也不忍心年轻人一直在自己身边耗着。


    高飞脸上虽然笑着，但心里憋得慌，为了不被老人家发现，压抑得特别难受。


    高奶奶这么一说，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他笑嘻嘻地跟两老告别，大门一关，脸就垮了下来。一声不吭的带着大伙儿往夜市去。


    大家都知道高飞心情不好，默契地没有出声打扰，默默跟随。


    贵阴的夜市规模并不大。


    规划好的区域里，拉着长长的球形灯泡。星星点点的灯光映照下，各种摊贩的叫卖声，夹杂着缤纷的香味，充满了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高飞情绪不高，魂不守舍地往前走，被李春华拉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呀？为难自己?”李春华不明白高飞有什么好矫情的。


    是，他叔叔婶婶是不怀好意，想霸占他的房子，但不是还在想的地步吗？他们愿意想就让他们想呗。


    “来，我们吃烧烤吧。”林凡停在一家看起来不错的烧烤摊面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顿烧开就行了。实在不行，两顿。”


    “不用了，姐。”高飞不好意思地说，他知道自己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晚上还没吃饱呢，你呢？”林凡没理高飞，转头文宋仁。


    “嗯，我也没饱，再吃点吧。你们呢？”宋仁又问其他人。


    “没饱，没饱。”李春华推着高飞进了座位，季羽一声不吭地跟着。


    高飞看着大家如此为他着想，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点完吃的，林凡又让老板上了啤酒。


    “行了，有什么不痛快的，说出来就完了。别带回去让老人家担心了。”林凡看得出早上出事之后，老人家一直都有点强颜欢笑，不想让孙子担心。


    高飞也不是别扭人，直接灌了一杯酒之后，向众人吐露心声。“我爸妈走的时候，我还在初中，感觉天都塌了。比起爷爷奶奶，叔叔和婶婶才是真正帮我撑起一片天的人。”


    大家知道他需要倾诉，都不做声，慢慢地吃着东西，默默听他说。


    “叔叔和婶婶那时候刚结婚不久，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真心。叔叔天天班都不上，没日没夜的盯着肇事者，怕他跑了，赔偿款没着落。”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天天伤心，不太顾得上我。婶婶到哪里都牵着我。我还记得那手，又暖，又柔……”


    “我还记得拍着我睡觉，让我不用怕的婶婶，她那张年轻的笑脸……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围着我，江耀海也天天来找我。休学一年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除了没有爸妈，似乎也没有什么两样。”


    上了高中之后，高飞的功课日益忙碌起来。婶婶也怀上了身孕，很快有了小堂弟，对他的关心和疼爱自然地转移到了新生儿身上。


    高飞并没有感觉到被冷落，反而是为叔婶高兴，对小堂弟疼爱有加。


    高考那几天，也是叔婶送他上考场，出来的时候，婶婶守在门外，第一时间递上茶水……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高飞细细回忆。大概是他上航飞，回来时间变少之后吧。


    可是如果人和人的感情会因为相处时间少而变少，那么他和江耀海又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他们缺钱，可以跟我说呀，我可以给他们的呀！”高飞连喝几杯，已经有了些醉意。


    没有人拦着他，季羽甚至还帮他倒酒。


    几人因为林凡的关系，对心理学都有初步的涉猎。知道这样的情绪不能郁结于心，直接发泄出来，是最好的结果。


    林凡觉得，高飞的叔婶未必是缺钱。他们只不过是觉得对高飞，对老人，付出了太多，自然而然地想将一些东西划归到自己手里。


    高飞常年在外不归家，家里都是他们照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多年的辛苦难道还不值一套房子吗？


    而且高飞前途大好，也不差钱。以后结婚成立家庭，也不会继续住在这样的老房子里。


    他们还顾及高飞的感受，不敢当着他的面直接表现出来。


    但平时耳闻目染已久的小堂弟却口无遮拦，撕开了这层伪装……


    高飞越喝越多。说父母，说江耀海。最后还哭着说出了对两位老人的担心。


    但是能怎么办呢？穿上这身衣服，所有的东西都只能往后退。


    高飞酒量并不好，所以醉得快。絮絮叨叨地在四人面前把自己揭了个底朝天。


    直到他趴在桌上不动，几人才结束了这场夜宵。


    李春华当仁不让地背上人事不知的醉鬼，一步步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