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族猎手苏赫巴鲁觉得自己这几天倒霉透了。


    几天前他在边境线上的黑森林里用箭射死了一只老虎和几只小动物，然后开车载着猎物来到集贸市场，想卖给那些来往的司机。苏赫巴鲁合法捕猎的动物都是紧俏货，如果在往常早就被司机们一抢而空了。他们平常会把猎物带到龙象国南方，以至少翻两倍的价格卖给南方的那些商家，供不应求。但因为军方关闭了边境，什么时候开放遥遥无期，司机们担心不好脱手，原来的几个买家都让他等一等。


    这一等就等了三天。


    对世代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来说，荣誉要比其他东西都重要。作为摩尼族青年一代中最孔武有力的勇士之一，苏赫巴鲁在族内拥有极高的名望。他没想到早上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鲁尔人居然溜进他的大帐篷里，把他储存在货仓里的猎物洗劫一空。这令他很生气，同时也觉得丢脸。他找到那个名叫帖木儿的家伙把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逼着他用推车把猎物们搬回了自己的帐篷。


    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知帖木儿出尔反尔，回去之后居然声势浩大地纠集族人前来挑衅。这使苏赫巴鲁很生气。他也叫来自己在族里的朋友们，和他们在自己的帐篷外狠狠地干了一架。他趁帖木儿不备一脚把他踢倒在地，冲过去坐到他的肚子上，拎起秤砣般的拳头把他揍了个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谁知事态愈演愈烈，两族散布在集贸市场各处的人们收到消息后纷纷赶来，在他的帐篷外爆发了剧烈的争斗。


    被惊动的政府派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巡视员对他们指手画脚。恼怒之下他抓了那个巡视员，用一块胶布缠住他的罗里吧嗦的嘴巴把他五花大绑丢进了仓库，让自己的弟弟巴图带人看着他。


    摩尼人向来看不起与他们的领地交界的鲁尔人。因为鲁尔人经常赶着牛羊闯进他们的领地把他们的草场糟蹋得一塌糊涂，有些手脚不干净的鲁尔人甚至会顺手偷走他们的牲畜，但事后又死不认账。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不堪忍受的摩尼人鄙夷地把鲁尔人称为小偷种族。


    紧接着就发生了爆炸事件。在爆炸中，苏赫巴鲁派去看守仓库的十二个人死了六个，他弟弟巴图也受了重伤。


    收到爆炸的消息之后，苏赫巴鲁不假思索地认定这是帖木儿干的。他带着族众安顿好伤员，便叫上族里的青壮抬着六个被炸死的族人前往鲁尔人的营地去兴师问罪。


    原本气焰嚣张的鲁尔人都萎靡了，帖木儿更是躲在帐篷里不敢露头。苏赫巴鲁生气极了。他做了一个简易火把，举着它闯进鲁尔人的营地，见到帐篷就放火。族众们见他发了狠，纷纷效仿，于是二三十个人高举着火把闯进鲁尔人的营地，把他们的帐篷和货物烧了个精光。


    帖木儿见事态紧急，壮着胆子走出帐篷一边阻拦一边解释爆炸不是他们干的。但苏赫巴鲁根本就不想听他的，推搡之间两族人再次大打出手，直到天降大雨他才带着族人们撤离。


    滂沱大雨下了至少半个小时，鲁尔人的营地里到处是献血，受伤的鲁尔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帖木儿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货物，艰难地爬了出来。


    刚才愤怒中的苏赫巴鲁用一根棍子打晕了他。此刻他只觉得头昏脑涨，两耳嗡鸣不止。他站在那儿茫然四顾，豆大的雨滴砸到身上。


    一个年轻的族人躺在他面前的水洼里，对他咒骂道：帖木儿，你要对今天的一切承担责任！


    帖木儿走过去伸手想扶他起来，却被那人用力甩开了。他继续咒骂。


    帖木儿无奈地退到一边。他知道自己闯祸了，族人们因为自己而受到的屈辱使他很愧疚。


    他决定反击。他捡起一根棍子，踩着飞溅的水花冒雨往摩尼人的营地走去。


    一个族人躺在地上问道：你去干什么？


    帖木儿瞟了他一眼，冷冰冰地回答：报仇。


    我和你一起去。那个族人爬起来，回身对四周的族人喊道：走了，去报仇！


    越来越多的族人聚拢到帖木儿身边。大家的行动增添了他的动力。他张开双手高举起棍子，喊道：走啊！去报仇！


    回到帐篷里，苏赫巴鲁脱掉湿漉漉的衣服，简单地包扎了伤口，然后从酒箱里拎起一瓶伏特加，用嘴巴咬开瓶盖吐到地上，仰脖猛灌了一口。


    高浓度的酒液像燃烧的火焰一样从口腔一直烧到胃里，使他忍不住打了颤栗。疲乏、伤痕累累的身体顿时暖和起来。


    他把酒瓶放到桌上，拔下从横挂在帐篷两个柱子之间的铁丝上的毛巾，擦干头发和身体，然后走到床边取了睡袍披在身上。


    雨越下越大，雨滴蓬蓬蓬地敲打着帐篷顶，水流沿着帐篷哗啦啦地落到四周的地上，在帐篷的木地板下积成一个三四十公分高的水洼。他拎起酒瓶又猛灌了几口，然后抱着酒瓶子走到简易壁炉边往里面添了几块木柴，在旁边的躺椅上躺下。


    下雨天万物都蛰伏了，适合烤着火喝酒和睡觉。


    屋顶上忽然滚过一道炸雷，天空似乎都被炸裂了。紧接着一串雷声持续地响起，震得天地瑟瑟发抖。


    苏赫巴鲁在这雷声中缓缓闭上眼睛。酒瓶从他手里滑落，平稳地落到木地板上。


    他忽然惊醒了，缓缓睁开眼睛，接着警觉起来，侧着耳朵听起来。帐篷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一股危机感愈演愈烈。他连忙从躺椅下摸出一把散弹枪，端着枪站起来走到帐篷门边，用枪尖挑开门帘一角，探头往外面看去。


    透过重重雨幕，他看到十几个人影正往自己的帐篷跑来。紧接着，一个人甩出一个东西落到他的帐篷顶上。


    苏赫巴鲁下意识地丢开枪趴到地板上。


    帐篷顶轰地一声发生了爆炸。剧烈的爆炸波撕裂了帐篷，将半边屋顶震飞了。大片雨滴和水幕哗啦啦地落下，瞬间将干燥的地板淋了个透湿。


    苏赫巴鲁知道是帖木儿带着族人来报仇了。他抓住散弹枪，在暴雨中站起来举枪朝天轰地射出一发子弹，喊道：住手！不然我开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