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今天这个奇妙的对话对杨文媛而言都是革命性的。


    首先，她没想到向来谨小慎微的自己居然有胆量接受政府的派遣来到这个巨大的、凶残的史前人类面前和他对话。她更没想到的是，当她试着用古希腊语说出第一句话之后，那个独眼巨人居然听懂了。当然，最令她惊讶的是，他居然也用古希腊语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虽然他说的并不是纯正的古希腊语，而是古地球那个在她眼中充满了神圣气质的国度的某一个史前部落的方言——在她看来他们的语言一点儿都不古雅——她居然神奇地听懂了。


    这使她陷入了巨大的狂喜之中。这意味着她在源远流长的以科学和技术的突破决定世界未来和个人前途的沐蓝星世界中，凭借自己穷尽大半生钻研的冷门学科——古希腊历史——忽然有了用武之地，尤其是，她根本就想像不到自己无意中学会的古希腊语居然在今天的这个场合派上了关键的用场。


    这真是命运对她开的天大的玩笑——这是她几十年来根本不可能想象的。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


    所以，当杨文媛听到独眼怪物确定的回答时，她忽然陷入了狂喜之中。她转回身，告诉利昂独眼巨人的回答。利昂震惊了，目瞪口呆。


    巨大的情绪像漫天的浪涛一样在她的身体里汹涌。她简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时，利昂迅速地恢复了冷静，对她说道：回答他的问题。


    杨文媛愣住了，茫然地看着他。


    利昂掀开面罩，一字一句地说道：告诉他，我们对他侵犯我们的国土、毁坏我们的城市、屠杀我们的人民的行为很愤怒，他现在必须停止所有这些恶劣的行为，否则，我们不会让他好看！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作为一个崇尚和平的国家，只要他接受我们的条件，我们愿意摈弃前嫌和他进行谈判。


    见杨文媛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他问道：你能把这些话告诉他吗？


    杨文媛不知道他为什么到这一刻仍然这么冷静。这大概就是军人的素质。她点点头，答道：当然能！


    她转回身，把利昂的原话翻译成古希腊语，大声地告诉独眼巨人。


    独眼巨人显然很愤怒，因为他没有马上回答她的条件。他浑身隆起的肌肉忽然涌动起来如同一匹不受管束的野马。


    她忽然发起了善心，便往前走了十几步，发自肺腑地劝慰道：我建议你站在我们的角度想一想。从你来到春申城，你毁坏了我们的城市，把我们唯一的生产基地破坏得一塌糊涂——这会使这座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秩序的城市再次陷入困境之中。我们很多人会挨饿，甚至饿死。你还摧毁了那么多建筑使我们不得不背井离乡。会有很多人因为你而死去——其实，你在提拉海做的一切就已经很过分了。


    杨文媛越说越生气，语气也严厉了起来：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独眼怪物显然愣住了。他可能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杨文媛决定说服他，便接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今天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因为你毁坏了我们的家园！


    这话独眼怪物似乎听进去了，因为他看起来没有那么愤怒了。不过他什么话都没说。


    利昂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对她说道：杨教授，我不知道你跟他说了什么。我建议你不要跟他说太多其他内容，只要告诉他我们的态度就可以了。还有最重要的——解决问题。


    显然他的建议对杨文媛毫无效果，因为她又对独眼巨人说了很多利昂听不懂但情绪激烈的话。


    出乎利昂预料的是，独眼怪物不仅没有因此而愤怒地发狂，似乎还听进去了，平静了下来。他简短地对杨文媛说了几句话。随后他们就攀谈了起来。


    他们谈话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几句话的工夫，更多时候是杨文媛在情绪激烈地说话。


    过了一会儿，杨文媛终于停止了在利昂看来漫无目的的情绪宣泄，慢慢平静下来。她转过头对他说道：他说他想和你谈谈。


    这一点儿都不出乎利昂的意料。他离开追光者，跳到地面上站到杨文媛身边，看着半个身体隐藏在高楼之后的独眼怪物，问道：他想谈什么？


    他补充道：依我看除了投降或者和我们合作，他没有和我们讨价还价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