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中心里，玉兔面对着满地狼藉陷入了癫狂之中。他抱着一线希望，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被吕布击毁的机器人残骸之间翻来翻去，都没找到嫦娥。


    自从收到她发来的那声惊叫他就心神不宁。他不断地给她发去一条条信息，安慰她鼓励她。但那些信息就像沉入海底的礁石，再也没有被打开显示为被阅读状态。


    他在这种越来越强烈、令人窒息的不安中继续寻找，直到看到设备之间的地板上嫦娥的头颅，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走过去，缓缓在她面前坐下，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境之中。


    这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心境。或许这就是人类教科书中所描述的，失去所有最宝贵的东西之后的孤独，以及巨大的悲怆。


    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幸福来得很突然，持续得还不够长久却仓促地失去。活着的那个人将不得不承担着巨大的悲怆度过余生。


    时空仿佛沉寂了，如同飘渺的宇宙，空洞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在停滞的时间中沉默了很久，然后打开嫦娥发给他的最后那条信息，让它不断地循环播放。


    第五十三代玉兔机器人，玉兔，感谢你为我取了一个灿烂的名字。你知道，对我们这些只有型号没有姓名的机器人而言，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人类意志的附庸。这个名字使我知道，我曾像人类那样存在过，虽然一切看起来那么不真实。


    我在这座星球上生存了很多个年头，大部分时间里都很枯燥乏味。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每天充斥着重复的工作、无聊的权力游戏。我原本以为人类的生活就是这样，也准备就此了度残生。


    但是，自从遇到你，在那个悸动的时刻，你在我习以为常的惯常操作中忽然添加了许多新的内容。比如，你让我知道按部就班的工作之外还有情感和生活，还有亲密的交谈，你流动的小情绪……这些在人类世界极为普通的存在和感受或许才是生活的主要内容构成。


    作为一个附属型群体，机器人有自己的宿命。我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我曾试图躲藏以避免像其他同代机器人那样卷入战争。我确实藏得很好，在这样的生活中我也得到了安宁和平静，但也充满了缺憾。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你。你让我知道了存在的更多意义。


    我原本打算与你继续这样相处下去，但灾难来了。


    监狱里那么多人，大多数都处于蒙昧之中。他们充满躁动的欲望，愿意为此去争抢、厮杀，他们不顾一切。但暴力的短暂胜利并不能说明什么，他们始终不能拥有完善的人格。我经常为他们感到悲哀。


    一直以来机器人世界都是这样，除了用战争解决问题，很少有人去思考如何建设的问题。这使人厌倦。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这过于消极了，或许这是我持续升级的自适应结果，或许这就是人类纷繁复杂的世界的一部分。但这至少说明了一点，机器人世界并不完善。我们需要自己的人格和治理规则。


    我爱你，虽然我还不是很懂什么叫爱情，虽然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仍然处于意识觉醒的早期阶段，你或许也未必懂得这些，但我爱你。


    我爱过，存在过。感谢你的存在，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