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熙的信展开后,颜玉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的。
信中说,他曾寄了及笄礼,还有几封信,不过都被公主殿下拦截了,他是昨日才知晓。所以这封信,便派了亲兵亲自送回京城。
从周边州郡紧急调动官吏到扬州后,皇上又为扬州减免赋税,恢复民生,扬州已渐渐安定下来。他有信心,一年后,定能回京城来,信末,自是请她等他。
每次看完刘熙的信,娴嬷嬷都觉得姑娘如同那垂垂老矣般的老妇,心事重重,萎靡不振。
“姑娘,怎么了?”
“嬷嬷,以后我不想看他的信。我如今已与殿下定亲,便要与他撇清关系。”
“那郡王爷的亲兵,您还见吗?那人说,有及笄礼要面呈于您。”
“不见,您告诉他,以后莫要寄信来了。我已定亲,今生与他无缘,请他放下吧。”
“哎,姑娘,您早些歇着吧!”
太阳照旧高高升起,京城依旧一切如常,颜玉也还是日日忙碌。
如今她亲自管着女婴堂,周先生忙着布庄开张的事宜。
颜玉到底找了时间去白府,大表哥对于中举看得很淡,已埋头苦读,准备明年的春闱,春闱后,他即将与方姑娘成婚;小舅母肚大如箩,大夫已告知,肚子里确实是个男孩,她与二舅父欣喜不已,已在期盼着,以后再生一个女孩,便能儿女双全了。
大舅母了却了大表哥的亲事,果然身子好多了。已开始张罗白真的亲事,白真忙向颜玉打眼色,颜玉便拉住大舅母的袖子,说想表姐去府上住段日子,且女婴堂忙不过来,需要白真去搭把手。
大舅母自然答应,她们等不及二舅父回来,也不习画,赶紧收拾东西溜了。
临走,白真还冲母亲喊:“娘亲,我还不想嫁人呢,您等我回来再说吧。”
她做好了准备,定是要等顾尘回来的,所以已经筹谋着各种拒婚的计划。
“你这个冤家,你表妹比你小两岁呢,已准备成婚了,你要留成老姑娘吗?”大舅母追着车尾喊。
两人坐稳,白真抱住颜玉说:“表妹,你怎么才来?你再不来,我都出嫁了。”
颜玉心中有愧,不敢回答她,只说:“表姐,你来帮我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日日忙得如陀螺般,好累!”
“我来了,你就能放松些了。”说完,又推她:“你这个小机灵鬼,若不是你定亲了,娘亲如何会这样逼迫于我。”
“对不住,表姐,您就原谅我吧。我带你去糕点铺吃糕点。”
糕点铺开业时,送了礼盒去白府,白真一直念念不忘。
“那你等着吧,我可是很能吃的。”
等她们终于去女婴堂时,二人吃糕点都吃饱了。
一位穿着朴素,衣衫虽陈旧却整洁,身上无一饰物,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妇人,正在堂前徘徊。见颜玉过来,忙上前行礼。
她殷勤地跪下,拜道:“县主,您来了,民妇有事相求,还请您听民妇一言。”
单清忙上前扶起她,颜玉问:“您有何事,快快请起?”
“民妇姓张,乃城西柳家村人。民妇的丈夫前些年病死了,留下一个瘫痪在床的婆婆。这些年下来,坐吃山空,实在是承担不起了。民妇听闻,若是在您这儿领养孩子,每个月能有半两银,便想来求县主。民妇也想领个孩子回去,我们没有孩子,民妇一定会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去哪儿都把她背在身上,尽心尽力抚养长大。”
“您是说你也想领养一个孩子。”
“是,县主,民妇没有孩子,也不打算改嫁了。求您大发慈悲,就给民妇领养一个吧。”
“此事我知道了,但领养孩子之事,事关重大,我得禀报于户部。你明日再来听信吧。”
“谢县主,谢县主。”
几人进了女婴堂,颜玉又找人去把周先生喊来。
周先生听闻此事,只沉默着。
颜玉问:“周先生,您有何看法?”
“姑娘,此事恐怕不妥。那些将自己孩子领养回去的,咱倒不用太过忧虑孩子的安危。可没有名分的孩子被领回去,若是在外出事,可如何是好?”
娴嬷嬷也道:“若是那妇人心肠狠毒,每月领银两却不好好待孩子,那孩子可就可怜了。”
“周先生,嬷嬷,那妇人我倒是见过,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她带着瘫痪的婆婆,却从未考虑过改嫁,自己浑身上下也收拾得十分妥帖。”
周先生:“您还是想成全她?”
“是,周先生。明日待那妇人来了,咱们亲自上门查探一番。看看她家中真实情况,也去村子里,听听里正、村民的想法。”
“您的意思是,亲自上门查实她的人品?”
“是啊,若是她真能善待孩子,那孩子倒是也能成为有福之人。”
“可若孩子的双亲,将来想把孩子领回去呢。”
“您提醒地对。若是这样,那就不能领养,而是代养,您说可行吗?”
“代养?”
“对,代替别人养育这个孩子。那妇人所求不过是每月半两银,真要孩子以后再想别的法子,咱们先帮着她渡过眼前的难关。”
“好,咱们可先行试试这个法子,若是可行,日后倒是可以慢慢地推广。”
第二日,颜玉、白真、周先生,还有刘生,在张大婶的指引下到了柳家村。颜玉等人直接去张大婶屋中,周先生、刘生带着人去了里长家。
大婶的屋子倒是结实,看着也不旧,不过内里的陈设确实陈旧不堪。
“县主,您请进;几位贵客,请进。”
揽月等人拿出糕点,一大袋儿米面,送到张大婶跟前,张大婶感恩戴德地收下。
给每人都奉上温水后,她道:“民妇丈夫生前是个勤快的木匠,没病之前,一家三口倒是活得滋润。可他突然得了急病,家中积蓄花光,也没能留住他。婆母伤心之下中风瘫痪了,这个家便只能民妇一人扛着。婆母从前疼爱民妇,如今虽然丈夫没了,民妇却不能看着婆母孤老无依,是以,从未打算过改嫁。她老人家病着,身边离不开人,民妇也不能出去做工,所以这近况便每况愈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