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缘到达拒止要塞时，太阳已经下山。


    蓝黑色的江水满映星辰点点，浪头起起伏伏，船只也摇摇晃晃，肃穆的黑色要塞巍峨屹立在黑夜里，犹如匍匐的巨兽，缄默无言。


    船长率先下船，将乘客名单卡片插入港口迎接者的仪器里，很快，便有人将乘船来的众人带向独立的居所。


    林缘也分到了一栋别墅。


    超大卧室、名画走廊、聚能阵、炼金台、驯兽室……独立庭院，配置不可谓不豪华。


    客厅的桌上还有额外服务清单，林缘拉过一面椅子坐下，拿起清单随意翻了翻。


    首页就是金灿灿的“铸剑阁”三字。下面罗列了各种酷炫法剑的名目。林缘手指触碰一把剑，书页上就跳出了法剑的详细介绍。不止卖剑，上面还提供了定制、维修和回收等功能。


    第二页是灵械楼。旧世界里的科技物品在长生界都失效了，唯有进行灵能化改造才能正常使用，灵械学便是如此兴起。林缘大致浏览了下，发现里面居然连手机都有得卖，还是真透明款的，也不知信号从哪来。


    薄薄的清单翻了几十页厚度也才下降三分之一，各类超凡者的战斗需求基本都有照顾到。


    “还挺贴心。”林缘夸赞道。


    照这样看，要塞这里的后勤还是没有压力的。


    他又继续往下翻，这回画风就突变了。柔媚的猫女、妖娆的蛇女……配合厚道的价格，还有各种加选套餐，粉红气息扑面而来，看得林缘一愣一愣的。


    “这，真的不会影响战前状态？”林缘表示怀疑。


    只能说，拒止要塞的超凡者是懂享受的。服务业发展千年，确实有点东西。


    林缘带着批判的眼光把清单浏览完，手掌里腾起一团火，将其烧成灰尽。


    这些服务选是不可能选的，真实人生经历了万载岁月，他早就心性坚定。甚至，如果不是内心还有着牵挂，以他的境界力量，也早就如同那些老星主一般，澹看浮云苍狗，无量生灵也不过是眼中尘埃罢了。


    林缘走上楼梯，推开二楼的门，登上阳台。


    说是要塞，内部其实也和小城市没啥区别。只是地广人稀，错落分布的也是一栋栋造型各异的别墅。


    一半都黑着灯火，剩下的一半里还有不少忙碌的人影，应该也是刚来要塞的新人。


    有人迫不及待生起了灶烟，邀来亲朋好友，热闹的烧烤聚会正在庭院里进行。


    有人眉头紧锁，盘点着身上法器宝箓，忧心忡忡望向要塞之外。


    街道上，城墙上，时常有整支队伍的人匆匆跑过，领头的人往往大喊大叫，双手奋力地比划着什么。


    从要塞外有伤员源源不断运进来，他们的痛苦呜咽声终究太轻，淹没在了轰鸣的阵法运转声里。


    此刻，个人命运在滚滚而来的战争大势前显得是那么渺小。


    “这样的事每时每刻都在长生界发生，没什么大不了的。”林缘暗自低语，但平静的心湖上还是泛起了涟漪。


    大概，这就是他和道我的区别吧。人性的他，心里始终会为生命触动。仔细想想，最初的林缘一分为二，是不是就已经决定了让自己人性的一侧来行走文明主的道路呢？


    不得而知。


    林缘决定到要塞高墙上去看看。


    之前下了船，鲁队长就和要塞里的老队员会合。听说队伍里还有很大人员缺口，林可可那丫头居然就直接自告奋勇跑了过去。


    现在应该就是在高墙上站岗了。


    要塞高墙有千米高，因为禁空力场的缘故，上下都得靠传送阵。


    林缘一路循着感应前进，刚靠近林可可就看见了她头上帽子的醒目红十字。


    “你一个耍刀的，怎么当起了医生？”林缘泛起疑惑。


    林可可把身前的瓶瓶罐罐整理好，略带委屈道：“我跟着鲁蒙来到这里，然后做了下实力测试。这不是为了不暴露实力嘛，我就收敛了点力量，结果就被安排来这了。”


    你是半分力都没出吧，光那黑刀稍微展露下锋芒也不至于待在后勤组。


    林缘心里吐槽，走到林可可面前：“那现在呢，要和我回去住处吗？反正你的队长梦也破碎了。休息几天，我们就出发去犀金丛林。”


    林可可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林缘的提议，眼眸明亮：“不，我要留在这里。虫潮袭来，鲁蒙带领的小队坚守不退，在要牺牲的最后时刻，本来只是区区医疗人士的林可可挺身而出，大展神威，力挽狂澜，惊呆所有人！这可太酷惹！”


    “额，所以你是打算留在拒止要塞了？”林缘问道。


    “嗯。林缘哥哥，你去完犀金丛林会来接我的，是吗？”林可可抬头望着林缘。


    “你开心就好。不过别闹出太大乱子，不然等我回来，你屁股开花。”林缘瞥了后者一眼，后者立马下意识捂住了屁股，脸色紧张。


    “给，这是我们在要塞住所的钥匙。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那我干脆就明天出发了。”


    林缘将钥匙抛给林可可，便独自走到了高墙边，遥望着远方。


    高墙上多是匆忙行走的人，个个脸色凝重，但也有如同林缘这样悠然赏景的人。这些人基本都是刚来到要塞的新人，晚上无事可做，就过来看看情况。


    月色如水，直上城头。


    随着有人乘兴吟诵诗篇，一人忽然拔剑起舞，衣袂飘飞如神仙中人。又有人端起酒葫芦往空中一泼，酒水空中凝结化形成人，各持琴瑟琵琶奏响声乐。


    “好好好！”赏景的人被吸引来，纷纷鼓掌。


    更多的人微微摇了摇头，步伐一顿，继续自己的行动。


    “巨浪编号，威胁程度低等，预计五分钟后到，各方做好迎接准备！”


    城墙上响起警告，机关法阵开始激活。


    五分钟后，数百米高的巨浪如约而至。新人们看着横贯南北，气势比江河上还要磅礴的水浪，哪还有起舞奏乐的心思，面色煞白，惊骇地后退了好几步。


    “这还是小的呢，要是遇见了威胁程度高等的，你们就得这么看了。”老要塞守卫大角度仰着头，调侃着新来者。


    天地嗡鸣，黑色的要塞仿佛活了过来，微微一震，墙体外出现暗蓝色的圆环，而后迅速扩散激射出去，瞬间击溃了巨浪。


    湖面上一片水雾。


    “这巨浪是怎么回事，难道要塞这里每天都要面对它们？”新来者缓过劲来，后怕地问道。


    “何止啊，过去的水浪可没这么大，这么频繁。这日子啊，是越来越难过了。”老守卫叹息。


    “我看，这些巨浪都不是黑龙湖天然产生的。”林缘忽然开口说道。


    老守卫面露讶异，眼前的男子他也注意到了，自始至终都很镇定。


    “这位兄弟倒是好眼力。其实巨浪只是表象，背后是黑死仙的麾下士兵在搬山填湖。黑龙湖是我们与黑死仙兽域的天然屏障，现在它们开始发了疯要过来了。”


    搬山填湖？


    周围人环望四周浩渺的大湖，一时间陷入沉默。


    那得多大的虫子啊。


    第二天，告别林可可，林缘独自上路。在靠近犀金丛林后，他见到了真实的虫子。


    它们披着厚实的黑色甲壳，头上长着狰狞的黑色犄角，每只都有五六十米长，数量用成千上万来形容都保守了。


    乌乌泱泱，像是一把利剑从湖岸插入了湖心。数百上千米高的山源源不断从陆地被搬运而来，顺着它们的犄角，被轰然顶入了湖水之中。


    眼力极好的林缘可以看到，每一座山的表面都刻满了黑色的铭文，在沉入湖底时它们就立刻与之前的山紧密连结在一起。而因山激起的水浪也在铭文力量下，越来越强。


    亲眼看见这些黑色甲虫的疯狂，林缘知道，黑龙湖这个天然屏障是真的要被跨越了。


    而且要不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