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全他们本是一直在此处等候左脉之他们的到来,可据乌达说,他们好似在这附近发现了什么东西,当时就带了两个霓族人出发,如今都过了整整五日,可却还未归来,众人不由就有些担心了。
黔州夏季多雨,每当此时霓族人都会守在各自的家中,男子修补农具,女子们则织布裁衣。
今日左脉之少见地陪在祁涟身边,他们在洞口附近的一棵老梅树下,摆上茶桌,请了禄山来喝茶。
因为此地地势原因,盛产一种名为云雾茶的茶叶,水泡之后芬芳甘冽,清香怡人,禄山平日里也颇喜爱此茶。
而左全他们也正是此时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的,发丝蓬乱,衣衫不整,看来这几日在山中过得并不好。不过左全和左脉之的另一名属下虽看上去形容狼狈,但至少身体没有什么大碍。
可与他们同行的两位霓族之人看着就较为严重了,他们被左全几人背在背上,衣襟之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此刻大多数霓族人本都在各自的屋中,突然就听见一名女子的惊慌的喊叫,“蒙月,你怎么了?”
其中一位跟着左全他们离开的霓族人正叫蒙月。
听见女人的呼喊,其余族人都纷纷出门查看情况。
霓族如今人丁本就不旺,每一个族人他们都是当作自己的兄弟姐妹看待的,所以当一众霓族人看见蒙月和同伴如此凄惨的模样,他们纷纷对左全几人怒目而视。
而蒙月的媳妇则更是悲伤,她拉着左全的袖子死命地晃着,“我的蒙月跟着你们出去时可是好好的,怎么如今就成了这般模样。”
左全看见左脉之心里本是极为兴奋,可却被突然冒出来的霓族人弄得一怔,他本是常年冷着一张脸,如此众人就显得有些凶恶。
“咳咳咳。”正当众人纷纷出声埋怨左全之际,他背上之人却剧烈地咳嗽两声,突然醒了。
方才哭喊的小媳妇立刻就扑了上去,“蒙月,蒙月,你醒了。”
此时人群之中分开一条道,禄山也走了过来。
身体虚弱的蒙月拉着他媳妇的手,对禄山道,“族长,是左全他们救了我,若不是他们,我早已没命了,让族人不要怪他们。”
禄山挥开了人群对众人道,“都散开,让气息流动起来,蒙月和蒙多先躺下。”
霓族并没有医师,因为霓族人人都会一点医药知识,不过其中最厉害的还是要数族长禄山。
待得他一番查看之后,才转身对周围焦急不已的族人道,“放心,他们只是手臂骨折了而已,带上夹板不要乱动,过一两个月也就恢复了。身上地方其余都是一些擦伤,涂上药酒,不过几日也都恢复了。”
围观的霓族人这才放下心来,之后禄山为两人上了伤药,又处理了手臂的骨折,才留下蒙月那娘子一个人照顾他。
蒙多也被他家人带了回去。
而山洞的另一处,左全自是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左脉之他们在此处的发现。
“公子,我们在峡谷的深处发现了一座矿山,是金矿。”饶是左全这个向来性子冷清之人,在这里发现一座金矿之时也不免涌上几分欣喜。
外界或许不知道,但左脉之暗地里早已投靠了三皇子。
如今高座之上皇帝身体日衰,太子身子眼看着也是不适合继承大统的,可皇帝有意让那位皇子继承大统,至今没有苗头,到底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亦或是别的未成年的皇子。
不过,左脉之暗地里为二皇子筹划却是早早就开始的了。
若是皇帝能传位给二皇子,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不能,他们自然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若要组建军队,那耗费自然甚巨,筹措军费之事此前一直都是公子在负责,如今他们发现了这座金矿,那许多问题自然能迎刃而解了。
左脉之面色郑重地坐在凳子上,“可曾探查清楚储量了吗?”
左全摇摇头,“那座山体量很大,如今只是在南麓发现了金子,其他方向都暂时没有发现。不过从属下已经发现的情况来看,此处的金子都很纯。”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块来,粗细能比得上左全的大拇指那般,成色看上去就不错。
左全本也不是知晓这类的专业人士,所以对采矿之事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就算如此,他也知道这些金子能值不少银钱。
左脉之垂直眼似在思考,“这里毕竟是霓族的地方,我还是要同禄山族长商议一下。”
听到此处发现了金矿,祁涟也是十分惊讶。
不过她以前也曾了解过,如今盐业、冶炼、炼金都是国有,私人不能擅自开采,可祁涟斟酌他们话中的意思,这座金矿是不打算上报官府知道了。
察觉到此事她或许并不适合旁听,祁涟立刻微笑着站起来,“我突然想起,舅舅方才有事找我,我去一趟。”
至于之后左脉之又同左全他们说了什么,祁涟是一概不知。
不过当晚左脉之便对她说了句要出门几日,之后祁涟果然就好几日都不曾在族内见过他。
知道她母亲也是霓族人,族人们对她都极为和善,甚至有人劝说祁涟就留在族内,他们重新为她找一个健壮的霓族小伙。
左脉之虽然皮相极好,可血脉纯正的霓族小伙哪个又不是长得英俊潇洒呢!如今大家以农为生,则更是喜欢那等肌肉虬结的男子,左脉之看着是太清秀了些。
祁涟闻言大囧,不过确实觉得这里的霓族汉子与左脉之相比有种别样的野性之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祁涟并不认为欣赏美丽的事物是件不好的事。
只不过如此自然要避过左脉之不在之时,不是说祁涟真有什么异心,只不过那人平日里话都不喜欢她同别的男子多说几句的。
若是听见别人想翘他的墙角,只怕是醋坛子都要打翻了。
虽经历过灭族之痛,如今的霓族人大多数心态还是极为乐观的,整日里祁涟见他们都是乐呵呵的。
只不过祁涟偶尔会在大榕树附近遇见一个漂亮的小娘子,她总是痴痴地看着那片往生花海。
那女子似有些怕生,每次看见祁涟总是很快就跑走了,可有一次许是出神太久,直到祁涟走近,她都还呆呆地站在那处。
祁涟出声唤了她。
女子就像只受惊的小兔一般惊慌地转过头来看她,也没说话,风一般地掠过她身边,往洞口的方向去了。
祁涟见到她的样貌,却突然愣住了,她好像,看见了前世的乐怡郡主。不过,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祁涟心中也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祁涟本想找玉藻问问,不过当晚左脉之便回来了,祁涟被他缠着,也就忘了此事。
“算算日子,我们好似也在这里逗留不断的时日了。”
夜晚,两人一番亲昵之后,左脉之将祁涟抱在怀里,似是有些不经意地提起。
祁涟掐指一算,好似约莫真的快有近一月的时间了。
她迟疑着,“要不咱们再呆一两日便启程回去吧!九月初三是祖母的寿辰,今年又是我嫁到左府的第一年,作为长孙媳,第一年就缺席总觉得不太好。”
不料左脉之却摆出一副十分体谅她的模样,“你来这一趟不容易,不多同禄山族长待上一段时间吗?祖母若是知道了,应当也会体谅你的。”
除了左脉之,祁涟可从未打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左老夫人自然更是不可能的了。
“离家之时便答应过老祖宗,一定会赶回家给她庆生,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我瞧着如今舅舅精神好了许多,明年我们也可以再来的。”祁涟动了动鼻头,一脸自然道。
左脉之突然笑了,伸手刮了她挺翘的鼻尖,“怎么,这才出门一趟,就已经计划着下一次出门了?”
祁涟笑得似只狡猾的小狐狸,她将脸埋进左脉之的颈窝亲了一口,“怎么,之前你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
左脉之抱着祁涟坐起来,身子靠上背后的引枕,明知故问,“我说过什么话?”
听见他这耍赖般的话,祁涟眼睛立马瞪得老大,从左脉之的怀里撑起来,‘一脸受伤’,“左湙,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出尔反尔之人,我要回去同老祖宗告你状。”
左脉之一摊手十分光棍,“随意,你去告好了。”
祁涟这下是彻底被他气笑了,小拳头忿忿地砸在他胸口,抱着床头的枕头就从床上站起来。
左脉之一把拉过祁涟的手,迅速地重新将她揽进怀里,鼻尖摩擦着她的耳根,湿热温软的气息就喷洒在她的耳廓之上,“你要去哪儿!”
祁涟耳朵被他弄得酥麻一片,死命地想离开他的怀抱,“哼!我要去和采衣睡。”
怎料这下左脉之下手更狠,牙齿一咬,祁涟的耳朵就被他含进了嘴里。
敌人的手段太卑劣,祁涟表示无力招架,可她嘴上依旧是不肯求饶的,“左脉之,你是条小狗吗,居然咬人。”
他其实并没有用力,此时祁涟耳朵上只有痒意。
可耳朵是她极为min\/gan的地方,祁涟此刻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不过她白嫩的双脚还在顽强地摆动着。
她以前怎么就觉得这人性子清冷呢,如今才发现他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好了,好了,我跟你说正事儿。”左脉之一只手就将祁涟的双手都捏住了,一双大长腿也将祁涟的脚丫子制服。
祁涟顽强地转头就是不看他,“那你答应明年还要带我来这里。”
左脉之伸手捏了捏她光滑的下颌,呵笑一声,“你说,谁家的新妇才成婚就在外到处跑的呢!”
“你们左家的。”祁涟抻着脖子道。
听见祁涟的这句话,他脸上本是戏谑的笑转而加深,那笑意也就沉入了眼里更深的地方。
他伸手摩梭着她脸上光滑的肌肤,左脉之声音暗哑低沉,“是,是我们左家的。既然夫人都如此说了,那我怎么能让夫人你失望呢!我向你保证,明年一定带你再来见你舅舅。”
既然决定了要回雍城,众人自然就开始收拾起来。
禄山虽然不舍祁涟,但也知道她如今已为别家妇,自然不能再像做小娘子时一般恣意。
听见祁涟说明年要再来看他,心里高兴之余也不免起了几分身为长辈的担忧,“虽说左公子对你这般纵容,但你做事也不可太过随意,总要顾着左家的面子。”
左光霁身为乾国的国相,周围自然有许多人都盯着他,若是他或者左府之人出一点差错,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他可知道那些世家都是极为要面子的。
想了想他又凑近祁涟在她耳边小声道,“但若是左脉之欺负了你,定要同舅舅说。不说别的,在咱们霓族养活你的下半辈子还是很轻易之事,不要怕受了委屈之后没人为你撑腰。”
祁涟心里一阵暖意流过,眼眶一下又热了,“知道了,舅舅。”
九月在即,若是他们再不出发,恐怕就赶不上左老夫人的寿宴了。
可祁涟却在回程的马车之上看见了一个万万没想到的人。
“这位小娘子闺名唤作山奈,夫人,劳烦你这一路上照顾一下。”将人领到祁涟面前,左脉之只说了这样一句。
山奈长得很漂亮,霓族之人虽都貌美,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在霓族之中山奈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小娘子。
只不过让祁涟吃惊的,却是因为当初她见到的,那个同乐怡郡主长得相似的女子正是面前的山奈。
看着这张从记忆之中渐渐浮现的熟悉面孔,祁涟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她长得如此像乐怡郡主,左脉之会不知道这件事吗?
祁涟朝他看去,却见他一脸平静,似乎并不打算同她解释为何会带山奈一起上路。
祁涟压下心中的一丝烦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甚至同山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