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涟很快便将表情调整了过来,“那我还是赶紧将这衣裳换下来吧!那丫鬟的姐姐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一身好的衣料来,却让我捷足先登,若是弄坏那可就不美了。”
回到宴席之处,施玉瑶和祁涟都默契地没有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施湘雯让她凭空担心。
施玉瑶只以为那醉酒男子不过是个意外,而祁涟则是知道整件事的发生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只不过这样的事她觉得还是等事情有了眉目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告诉施家姐妹吧!
中秋宴回去之后,施湘雯第一时间便将今日施玉瑶与温元灵发生口角之事给施老太太说了,施老太太自然是没有训斥她们的。
反而拍了拍施湘雯的手道,“做人有软有硬才是对的,若是玉瑶处处忍让温家娘子,若是事情传出去了总会让人家觉得我们施家好欺负。他温家后面有太后和太子,可我们施家也不是吃素的。皇上如今身体还康健,鹿死谁手也未可知呢。”
施老太太这番话若放到外面去,那是定个杀头的罪也不算重,可这话放在施国公府里面讲,大家都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中秋夜宴过去后不久,左脉之很快便传了消息过来,告诉了祁涟,当时在桥上推她的女子正是温元灵身边的丫鬟,而施玉瑶在净房之外遇见的醉酒男子自也是温元灵安排的。
左脉之便问了她是为何惹到了温元灵这个刁蛮的温大娘子的。
祁涟自然不能告诉他正是因为他这个大名鼎鼎的南烛公子没给人家好脸色,温元灵才将这口气出在了她和施玉瑶身上的。
她也没有想到,温元灵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心竟然这样狠辣,施玉瑶不过与她争了一番口舌她便下了如此毒手。
至于这件事,左脉之也同她说了,这件事他会帮她解决的。祁涟答应了下来。
她可从来没有将身边的助力放在一边不用的道理,至于左脉之的人情,或是他们俩之间的事,其实早就纠纠缠缠地里不清楚头绪了。
入了冬后,祁涟和施玉瑶在惊鸿学馆的学业也到了该结业的时候,明年她们就不会再来惊鸿学馆念书了。
不过每次学馆结业之前都会有个结业考试,若是能在结业考试之中名列前茅之人,以后在雍城的‘相亲市场’之中就可谓是处在了金字塔的最高位,在适合婚配的年纪里,便能有相对较多的选择机会。
祁涟这辈子对于成婚这件事情还从未考虑过,不过衡立轩以前从未关心过她学业的人,都特地抽了个时间来同她探讨这结业考试这事。
“为父之前多将心思放在你弟弟读书的事之上,对你们姐妹两个就免不了几分疏忽,你可不要责怪爹爹呀!”衡立轩语重心长道。
似衡立轩这样的人,说他迫切地想要摆脱施国公一派的身份是真的,可这么多年来做事的风格受施国公府的影响颇深也是真的。
从他抛弃家乡的糟糠之妻,追求施雪柳的这件事就能看出,这个人为了自己能够爬得更高,是一切都能够利用的,他自己的婚姻尚可,更遑论祁涟的婚事了。
衡立轩如今虽是礼部侍郎,可他心里也清楚得很,他还是依靠着施国公府的,若是没了施国公这个老丈人,他这个礼部侍郎其实也不算什么。
而施国公能有如今的地位,他自身的能力不可缺少,可德妃的枕头风也是起了大作用的。
身为父亲,衡立轩虽不至于为了自己的前途将自己的女儿送到老态龙钟的皇帝的龙\/床之上,可是若是祁涟能嫁给皇子或是股肱大臣的子息,有了得力的亲家扶持,那他们衡家不就能彻底在雍城站稳脚跟了吗!别人再不会说他就是施国公的女婿了。
若祁涟真是原本的衡语璇,肯定是少不了对这父亲的冷淡与忽视的,可对于祁涟来说,没有衡立轩过度的关心她还更觉得轻松些。
“男子是顶门立户的,父亲多关心弟弟的学业这也是正常之事,女儿怎么会怨怪您呢!”祁涟笑道。
衡立轩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他这个女儿果然是个孝顺的。
“既然如此,那这次的结业考试,璇儿可有信心名列前茅?”衡立轩问道。不管是他私心还是作为父亲的期待,他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在一群贵女之中出类拔萃、鹤立鸡群,只别人一提起来都能说他衡立轩的女儿居然可是惊鸿学馆之中的佼佼者。
祁涟一怔,和光同尘、掩其锋芒才是她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这次的结业考试,祁涟的打算就是考个中等的成绩便可。
“女儿惭愧,没有父亲当初在科考之中那般优秀,估计只能得个乙上的成绩。”祁涟收起脸上的表情,眼皮垂下盯着地面,一副甚为惭愧的模样。
衡立轩闻言一怔,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他抬手抚了抚胡须,不过看到祁涟的模样,又觉得自己若是表现地太过失望怕会伤了女儿的心。语璇来雍城不过两年,学堂也不过上了两年,如今能考得个乙上的成绩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不过衡立轩还是叹了口气对她道,“过了今年,你也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眼看着就要考虑婚事。爹爹无能,如今只做了个礼部侍郎的位置,虽外人看着几分体面,可这雍城之中富贵人家又何其之多,若是只靠爹爹,又怎么能保你以后荣华富贵一身呢!你还是要自己努力些才是。”
认真来讲,娘子们在惊鸿学馆读书,馆里的先生们其实并不如何严格,对娘子们的课业要求,也不是定要让她们有着文曲星一般的才能,可为何雍城里的贵女们还要挤破了头地想去里面读书呢!
大家自然是起着别的心思的。
令惠公主是馆主,中又有韩国公夫人、令雅长公主、贤郡王妃在一旁协助,能在其中读书的又至少是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娘子,这样的关系自然就形成了雍城之中一个优质的贵族婚嫁圈子。
里面读书的虽都是些小娘子,可那些小娘子们家中总是少不了哥哥弟弟的,出于对女儿的关心,那些夫人们自然也是会对惊鸿学馆多加关注。
若是其为家中儿郎考虑娶妻,第一个自然就是想找惊鸿学馆里读书的娘子们。
这也是当初为何衡立轩执意要让施雪柳将祁涟姐妹送入惊鸿学馆读书的原因,进入惊鸿书院,就等于提前为自己或是为自己的家族锁定了一个出身大家的郎君。
不过若是能在学馆的结业考试之中名列前茅,那好处自然是更多的。
既然她父亲都如此说了,祁涟也不好再说泄气的话,“女儿自当尽力而为,不叫父亲失望。”
衡立轩立刻展颜,“璇儿尽力就好,璇儿尽力就好。”
花明玉关雪,叶暖金窗烟。
学馆结业考试那日正是小雪,今冬多雪,祁涟坐在学馆温暖的教室里时却突然想到,不知左府今日的听涛映雪之中是不是真的能既聆听泉水叮咚之声,又能看见白雪纷扬、银装素裹般的美景。
“今年特地将考试的日子选在小雪,又恰逢今日下雪,馆主已经定了,今日的作诗的题目就是——雪。请诸位娘子们做答吧!”
祁涟回神之时,韩夫子已经在台上将本次诗论考题的题目说出来了。
作诗本不是祁涟的强项,不过见今日雪景,她却突然有了些灵感,略作思考之后,拿起桌上的毛笔便开始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随后便不用再多思考,笔尖上的那些字就一个个地蹦了出来,一气呵成,毫无凝滞之感。
等到落笔之时祁涟才惊觉,方才她好似进入了一种非常神奇的状态之中,眼前的这首小诗比她平日里的水平好了不知多少。
面前的这首诗或许就是她此生所做出的最好的一首诗了。
惊鸿学馆的考试,不只考诗书,也考女子们的才艺,琴棋书画必选其中之一。祁涟选了琴,中规中矩地弹了一曲,不算难以入耳,但看堂上夫子的脸色,她这首《风月吟》只怕也入不得大家的耳朵。
随后又有插花和调香两门,调香因为要耗费颇多香料才能将这门课业学的极好,祁涟又是个口袋空空的人,所以从未在这门课业上花过功夫,成绩倒是平平。
倒是施玉瑶,因从小薛夫人就培养她调香的手艺,又从全国各处搜罗香料来供她练习,所以施玉瑶今日调的香很是得了各位老师的夸奖。
插花此事就全靠意境,幸而祁涟因从小在宫中长大,见过的珍玩古董一类的东西多了,品味不俗,今日便靠了一个黄刺梅琮瓶插花博了先生的赞誉,想来在这门课业之上应该能拿个不错的成绩。
到了申时末,一整日的考试才算正式结束。
今日实在是颇费了些脑子,等到她和施玉瑶同时迈出考室,相视而望之时,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松了口气的意思。
施玉瑶今日穿了件暗满地大桃花酡颜红立领对襟宽袖夹袄,领口和衣襟用双鱼戏莲金纽扣钮系,袖口镶两指宽遍地金桃花边,下头是鹅黄暗如意云纹百褶裙,底部绣菜色花鸟纹裙襕。
又带了个白狐毛的围脖,称得她越发娇俏可人。
美人儿脸上表情十分可爱,嘴上吹了口气,将额头上的刘海吹得往上翻飞起来,“哎哟!这结业考试可总算是结束了,终于可以不用每日早起上学了。”
每日来上学其实也不累,大家整日打闹,嘻嘻哈哈地反而特别好玩儿,只不过每日早起对施玉瑶这个起床困难户来说实在是种煎熬。
祁涟抿唇直乐,“可若是不上学之后,你每日不还是要同老祖宗去请安吗?”
说起这个施玉瑶竟然“嗤嗤”地笑起来,“你还不知道吧,过段时间老祖宗要带着四姐姐去南边儿看望她的老姐妹,估计要过了年关之后才回来,到那时已经开春了,我起床也不那么困难了。我娘疼惜我,从来都不管我早间睡到什么时候呢!”
施老太太要带着施湘雯去南边儿?这事祁涟竟然不知,“不是说老祖宗年纪大了腿脚不太好,近些年都不会再出远门了吗?”
说起这个施玉瑶本来扬起的嘴角又耷拉下去,“还不是因为四姐姐吗!老祖宗说,虽柳医正说她的身子已经养好了,但如此重病总免不了落下一些毛病,对以后的身子有影响。正好冬日里南边儿要暖和一些,才想着要带四姐姐一起出门的。老祖宗又说,她如今年纪大了,担心以后日子不长久,趁着她如今还能动弹,总想着要再见曾经的好姐妹一面,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见她心情一下沮丧起来,祁涟便开口安慰道,“生老病死总是人生常态,何况如今老祖宗还健在呢,你怎么如此杞人忧天,也不怕别人听到了笑话你。”
今日的考试结果要三天之后才会知晓,这几日祁涟便提前过上了不用上学的日子,十分清闲。
她去见施湘雯之时果然见她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吟哦,听六姨母说你要离府去南边儿同老祖宗看望老姐妹我还不信呢!这样看是真的了,怎么就走的如此突然了?”祁涟跨进施湘雯的屋子,她与施湘雯相处地实在熟悉了,也没说那么多的客套话便直接道。
施湘雯本是在指挥着丫头收拾箱笼,听见祁涟的声音立马转过身来,温和的笑意挂在脸上,“老祖宗的密友邀我们赶紧儿南下,趁着年节之前能赶上她们那处的花神节!听说当地会选出百个年轻女子一起跳祈福花神的舞蹈,还有许多花型灯笼也会一同展放,我们都没看过这样新奇的节日,就想着赶紧出门子呢,因此才急了一些。”
她又拉着祁涟的手道,“放心,总要等你和六妹妹结业考试的成绩出来之后我才会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