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湘雯胸腔里那颗心不知怎么地就火热里起来,扑通扑通好像要跳出来似的。
那双眼睛不由自主地就朝叶幸司看去,可看见那双眼睛里面对那位陆娘子的目光时,施湘雯突然就怔住了。
……
正德帝带着后妃们在温泉行宫中度过了愉快的年节,等到了南方的第一缕春风拂过崤山之时,庞大的队伍才开始拔营回城。
衡府这边众人回府修整之后的第一件事,自然便是去隔壁国公府同施老夫人请安了。
“平日里你们都在府中,院子里整日都是热热闹闹的,可你们这一去温泉庄子呀,老太太我还真觉得有些寂寞。没了你们陪在身边,真觉得有几分孤单呢!”施老夫人叹了口气,见家中的小辈们都回来,眼里的思念之情真是显而易见的。
她年纪大了,近些年多关注于养生,这些年施国公都不愿意让她多奔波劳碌,所以施老夫人已经多年未离过雍城了。
家中小辈都不在时,整个院子便显得空落落的。
“我们虽然在温泉行宫,可同样每日都想着祖母呢!回来之前,孙女特地在庄子的温棚摘了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给祖母带回来。您如今年岁大了,自然就不好再吃那些油腻盐多的。”施玉瑶依偎在施老夫人身上十分乖巧道。
崤山离雍城并不远,隔一段时间温泉庄子那边都会送一些新鲜蔬果来,施老夫人身为这府中辈分最大的老夫人又怎会缺这点吃食呢!
可若是这份心意是自家乖巧的孙女特地从温泉庄子带回来的,那意义便与普通的东西不同了。
施玉瑶的这一番心思,对施老夫人来说真是十分熨帖。
须臾又见施景润从座椅之上起身。
“祖母在府中,无缘得见崤山梅林的景致,孙儿便在温泉行宫之中为祖母将那处的景色给您带回来了。”施景润说罢,身后的茗修便拿出一幅画在堂中展开。
画面之上果然是一片美仑美奂的梅林景色,栩栩如生,真让人如临其境了。
施景润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画技实在让在场之人惊艳。
“景润有心了。”施老夫人这下才真是笑眯了眼,施景润果然是她最喜欢的孙辈,这份礼真是送到了她心里去了。
好不容易全家人欢聚一堂,夜晚自然又是一顿家宴,其乐融融。
没有衡立轩的陪伴,施雪柳的这一次温泉行宫之行对她来说自然就有几分无趣。
好不容易回了雍城,施雪柳自然迫不及待地就想同衡立轩过上几日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日子了。
只可惜有这般想法的好像就只有施雪柳一人,以往便是衡立轩再忙于公务,可每旬总会留出一两天时日陪伴她。
自他们从温泉行宫行宫回来之后,衡立轩好似就比往常忙碌了许多,陪她的时间少了不说,偶尔几天更甚于连晚上都不回府了。
施雪柳一问,衡立轩就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是最近衙门公务繁忙,越发不喜施雪柳管他,好几次更是冷了脸。
…….
元宵节一过,这年也就算过完了。
公子娘子们该公务的、该读书,都纷纷开始准备起来。
翻过年祁涟便长了一岁,已是十四了,这时的女子十五岁便算是成人,所以这是祁涟在惊鸿学馆读书的最后一年。
自然,今年施湘雯就已经留在家中学管家,并不继续同祁涟、施玉瑶一同去学馆读书。
家中娘子满了十五,施老夫人和二夫人黄氏便开始替施湘雯相看亲事。
像施湘雯这样出身显赫的贵女,上门提亲的人家自然不少,可是对于施老夫人来说,总有些不令人满意。
而施湘雯,这本是说起就该面红耳赤的事,但祁涟总发现近日施玉瑶提起这事时施湘雯却总是郁郁寡欢的神色。
莫不是她心里已经有意中人了么?
“祁涟,今日斐然邀请我们去东城处的抚月楼参加雅集,你同我一起去吧!我已派人回家告知,今日可以晚些回去。”
施玉瑶跨进教室就看见祁涟一脸出神,走过来拍了她的肩膀对她说道。
祁涟回神,对她笑了笑装作没事的模样,“好呀!今日的雅集怎么这么突然,往日不都是要提前几日下帖子吗?”
王斐然,是卫尉寺少卿王大人的千金,也是施玉瑶密友圈中的一人,如今与她们一同都在惊鸿学馆之中读书。
这城中的闺秀们,平日里除了上学,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举行雅集。以往祁涟跟着施家姐妹也去了好几次,哪次都是提前下帖子,由此才有这一问。
施玉瑶一脸神秘的样子,先是朝四周看了看,才俯身在祁涟耳旁说道,“今日是永乐郡主组的局,若不是斐然的姐姐同永乐郡主的女儿是好友,咱们还得不到这个机会呢!也不好大肆宣扬,是方才斐然同我说才知道的,待会儿出门的时候可得避着点人。”
祁涟了然。
怪不得施玉瑶说话都要避着人呢!原来今日组局的是永乐郡主。
这位永乐郡主,在祁涟看来在这雍城之中也算是位奇女子了。
她父亲是当今皇上的二叔,建国后被封为安王,享朝廷供奉,她自然也就成了郡主。
这位郡主据说当初在边塞之时便是个不着调的性子,因靠近边塞就学了一些凉国女子的性子,大胆奔放,荤素不忌,于男女之事上则更是热衷,常与男子看对了眼便钻了草垛子。
后来贺正势力渐大,他们贺家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安王爷费尽心思为她寻了一家好姻缘。
男方算是当地的望族,脾气温和不说,长相还十分英俊,安乐郡主婚后也算收敛了一些性子,与郎君琴瑟和鸣了一段时日。
可好景不长,乾国建立,永乐郡主被敕封没过多久,她那夫郎便得了个疾病去世了。
郎君死后,安乐郡主很是消沉了一段时日,却不知哪日突然就振作了起来,又恢复了当年的性子,且还犹有过之。
这可真是将安王爷气得不行,可如今的永乐郡主却不是当年可以任由父母决定人生的女子了,安王爷就是再恼怒她不争气也没什么办法。
且因为她如今被封了郡主,有陛下赐给她的封地,衣食无忧,对于男色之上更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在府上豢养了许多男宠。
近年来由永乐郡主举办的雅集,可都是那些恪守礼法的贵夫人们所诟病的对象,都是些世俗接受不了的风月之事。
暗地里更是嘱咐这些未出阁的小娘子们,千万不要同永乐郡主那一家子来往。
看施玉瑶那眼神,祁涟就知今日的这雅集一定不简单。
她唇角一弯,带着打趣,“如今四姨母不在身边,六姨母你是越发胆大了,连永乐郡主的雅集都敢参加了,不怕老祖宗知道了,打你的手板心吗。”
施玉瑶脸颊一片酡红,举手轻锤了祁涟一下,“好啊祁涟,我好心带你去长见识你居然还打趣我,我不要带你去了。”
施玉瑶自然知道永乐郡主的宴席大概都是些什么东西,可这人怎么都免不了好奇心。特别是每次众人对永乐郡主的宴会那般讳莫如深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施玉瑶心里就越发想知道那宴席之中都有些什么样的东西。
祁涟连忙讨饶,“别呀姨母!我不过就是皮一下罢了,我是想去的,你可别不带我。”
能有这样长见识的机会,祁涟实在不愿意错过。
施玉瑶这般不同于一般贵女谨守本分的样子她实在是喜欢,祁涟觉得像是寻到了同道众人。
她向来便觉得这些女子好不容易来这世上一遭,为何就要被那些世家的条条框框所左右呢,于女子来说是否太不公平了些。
学馆下学之后,祁涟嘱咐了圆春先陪同语嫣回家,自己则上了施玉瑶的马车同她一起赶往城东的抚月楼。
若是从未听说过这抚月楼之人,定然只以为是个普通的酒楼。因它坐落在城东一处不起眼的街道上,外部装修又实在寒酸,若是不注意看都会将它忽略。
可谁知进入其间,祁涟才算是长见识。
若说那温泉行宫是皇家殿宇,金碧辉煌,那这抚月楼内部装饰比之也丝毫不让。
祁涟同施玉瑶到的时候,王斐然早已在抚月楼最大的芙蕖厅门口等着她们了。
一见施玉瑶和祁涟到来,王斐然立刻一脸意味深长地迎了上来,朝着施玉瑶挤眉弄眼的。
施玉瑶见她那样子,心里立刻抓耳挠腮的,一脸求知若渴的模样,“里面如何了?”
第一次来这种场所,施玉瑶总觉得十分不自然,平日的端庄大方都装不下去了。
瞧她那没出息的样子,王斐然大大地翻了个白眼,“都到跟前儿了,你进去不就知道了吗!”
施玉瑶便不说话了,站在门口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
早听说永乐郡主作风奔放,她进去之后不会看见什么长针眼的事吧!
虽施玉瑶之前在祁涟面前装作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可实际来说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心里也是紧张得很。
王斐然跟着她姐姐,这样的宴会早已见识过多次,当下实在看不得施玉瑶畏首畏尾的样子,站在她身后,一个用力。
“嘎吱…….”
施玉瑶身子不稳,一下便撞进了门内,看见里面的场面之时眼睛一下便看直了。
整个芙蕖厅十分地宽敞,当下厅内人数众多,人声喧嚣加上乐舞的声音,几人进门的动静没惊起任何人的关注。
祁涟跟着入内,这才放下心来观察厅内的样子。
金箔贴砖,之上铺着昂贵的提花地毯,顶上吊着九盏九重烛山灯,照得整个厅内亮如白昼。
厅内由九根两人合抱的大柱支撑,其上皆描绘着精美的壁画,四周处处纱幔摇坠,其中之人若隐若现,将着处人间烟火烘托得仿佛天上的瑶池一般奢华繁复。
其间的侍女仆从皆做西方极乐世界的菩\/萨打扮,云鬓高耸、眉目精致,长相皆是一等一的美人模样,身上穿着的纱衣轻薄只包裹住大半身体,又用金线勾勒花纹,穿梭在人群之间只让人觉得光华耀目。
中间或坐或站了不少人,有施玉瑶只见过一次的贵夫人,也有些以往从未见过的年轻娘子,打扮地雍容华贵,一看便出身不低。怪不得这城中之人都说,永乐郡主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呢!
恐怕今日‘爱’她的女人都在这厅内吧。
看见这样一番场景,祁涟才不由地感叹一句这永乐郡主可真是会享受。
王斐然带着‘没见识’的施玉瑶和祁涟到了一处坐下,立刻便有穿着清凉却华丽的侍女端着盛着酒杯的盘子来到三人身边。
王斐然便从上面取了三盏琉璃酒盏,分别给了施玉瑶和祁涟。
“这是西域那边穿来的葡萄酒,味道甜甜的,喝一点不会醉,最适合咱们这些女儿家喝了。”王斐然一边将酒杯递到两人手上一边为两人解释。
祁涟低头看了眼酒盏之中深紫色的酒液一眼,闻起来确实有一股甜腻的酒香。
因以往被扛上山匪窝的经历,祁涟眼看着王斐然喝了好几口那杯中之物才尝试着小抿了一口。
见她轻车熟路,游刃有余的模样施玉瑶一脸钦佩,将唇靠在酒杯上轻轻靠近王斐然问,“斐然,你是不是来过许多次了,对这儿怎么这么熟悉。”
虽是闺中密友,但好友偶尔的恭维王斐然听着还是挺高兴的。
王斐然挺了挺小胸脯骄傲地回答施玉瑶,“那是当然了。我姐姐同永乐郡主的女儿是闺中密友,这样的宴会去年大姐姐便带我来见识过了。”
“那你怎么不早些带我来呀!”施玉瑶语气中含着怨怪,觉得自己比王斐然晚了这么些日子才见识到这种场面实在是太遗憾了。
王斐然瞪她一眼,毫不犹豫反击她道,“你可别怪我,谁让你家规矩大。你那四姐姐又是个恪守礼节、不同流俗的,我不带你来此可是为你着想,免得你被家里人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