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左公子只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是打从心底里感激他的,可大姐自从回了府,可从未再和左公子有来往了。”
正在这时,一直在门外偷听的语嫣突然就冲了进来,对着衡立轩大声解释道。
施雪柳眉心立刻蹙了起来,反驳道,“不管如何,那香囊是从语璇手里得到的这却是事实。”
“郎君,萃姐儿就因为被左脉之说了句琴技不好的话,就被家里许了商贾。而语璇私通外男,如此只让她罚跪祠堂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她又转头对着衡立轩说道。
衡立轩皱眉沉吟了一会,方侧身看向施雪柳,“夫人,如此这样也总不是个事,不若还是将璇儿叫到此处来,咱们问个究竟吧!”
施雪柳挺直了身子,胜券在握的模样,“好啊!既然郎君不相信我,那便让语璇亲自来说吧!”
......
“好你个丫头,刚才你可不是这般说辞。照你这说法,那我是在污蔑你不成。”
瓷器被摔在地上,发出脆响,这时的施雪柳已是怒到了极点。
祁涟被从祠堂叫过来之后,神色一片平静。
跪了两个多时辰,她膝盖已经肿得老高,被戒尺打过的手心也还有几道很深的淤痕,但她依旧站地笔直。
衡立轩问她香囊之事,她便也承认了那香囊是她的,只不过却并不承认那香囊和左脉之有何关系,也否认了施雪柳方才的那番说法,施雪柳这才觉得恼怒。
“女儿不敢。只是母亲,我可从未否认过那香囊是我的这件事,只不过那香囊确实和左公子未有丝毫干系,也不是哪个陌生男子与我私相授受之物,此事事关女儿清白,只求母亲不要诬蔑于我。”祁涟梗着脖子,眼中很快却有一丝泪花浮现,让人只觉得她极端委屈。
“好啊!这香囊是左脉之私下里赠与你的,你可是亲自同云香云霞说的,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还让她们避着行事。这会儿你却不承认了。”她脚步急促地走到祁涟面前,指着那香囊质问她。
见她否认,一旁的衡立轩也没有帮着她说话,施雪柳心中一时有些气急了。
祁涟摇头否认,“那香囊不过是我们来雍城的途中在一商户手中买来的,根本不是哪位男子的东西。”
她眼里包着泪花,看向施雪柳面上是说不出的委屈,“母亲如此说,便这么希望我是个不懂贞.洁的女子么,明明事情我已经讲得如此清楚了,母亲却还是一心一意地要将私通得罪名扣在我的头上。”
“你……”,施雪柳顿时噎住,她气得双目瞪大,心里怒火熊熊却发不出来。
衡立轩还在这儿,她若是反驳了祁涟的这番话,不是就承认自己是个小肚鸡肠,连继子女都不容的人吗?
“好了,既然夫人你说是璇儿身边的丫头禀告的这件事,那把两个丫头叫来回话就是了。”屋内气氛一时间凝滞,衡立轩这时却突然出声。
“是,去叫云香和云霞两个丫头过来。”施雪柳转头吩咐下人。
是了,方才她一时间竟忘了,她还有两个人证在呢!
很快云香同云霞便被叫来,一来就跪在了堂中,将那日祁涟拿香囊给她们的情形讲了清楚。
“郎君,这下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施雪柳看着衡立轩说。
衡立轩这下也不由地看向祁涟,“璇儿,事情果然如两个丫鬟那样说的吗?”
“爹爹,那香囊我不过是看两个丫鬟照顾我和语嫣辛苦赠与她们的,女儿实在是不知为何她们要如此污蔑于我。”祁涟眼含泪花。
还不等祁涟说完,云香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喊了冤,“郎君明鉴,奴婢们说的句句属实,这香囊娘子确实说的是左公子赠与娘子的,奴婢们还提醒了娘子,说咱们女子实不应该私下接受男子的东西,娘子才让我和云霞去将那香囊处理掉的。”
她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郎君,奴婢说的绝对是真的。”
祁涟不再哭诉,只是半垂着头,眼眶有晶亮的液体划过,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间或拿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瞟向施雪柳。
而施雪柳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就显得祁涟格外地可怜。
这副样子看在衡立轩眼里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
她知道施雪柳惯常是个性格强势的,府中的一干事宜都要由着她的性子行事。
往日里衡立轩也都不在意,可自从三个孩子来到府中之后,衡立轩对这样子的她却越来越多地感到厌烦,难以忍受。
甚至这两个丫鬟虽已经被分给了璇儿,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们心里的主子是谁。
不管在哪户人家,背主的奴才可是最要不得的。
若是忠仆,不管对错,第一要紧的事情是要替主子遮掩,而不是将这种事情闹得满府皆知。
身边没有可信之人,想想也知道两个女儿在府里虽说吃穿不愁,但其余之事也定然不甚顺心。
衡立轩脑补了一出大戏,自然而然那心就偏向了祁涟一边。
就在此时,衡立轩身边的小厮凑近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衡立轩听罢说道,“如今这事你们各执一词,我却听说南烛公子平日用香只爱那冷梅之香,可现在看那香囊,里面并无任何香料,上面的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这却是不好判断。当初大娘子将香囊交给你们的时候里面可有香料?”
施雪柳利剑一般的目光朝着云香射来,“云香,里面的东西呢?”
云香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惊慌,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她可以保证,这个香囊从大娘子手中接过之后她便直接给了夫人。
那日她拿到手里之时也确实隐约闻到一阵特殊的香味,像是花香却又记不起来是哪种花香了,可是现在什么也闻不到。
她头摇得似拨浪鼓似的,哭丧着脸,“夫人,奴婢不知道呀!”
祁涟也是意外,之前为了骗过两人,她可确确实实在里面加了些料的,这会儿里面的东西哪儿去了?
云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突然看向云霞,手脚并用地爬到施雪柳脚边,拉着她的裙角解释道,“夫人,是云霞,那天我将香囊交给了云霞才来向您禀报的,我根本就没有动过这个香囊。”
而云霞听了云香的话本来苍白的脸色更加无神,身子几乎快要蜷缩在了一起。
祁涟立刻发现了她的异样。
施雪柳也厉声问她,“云霞,里面的香料去哪里了?”
云霞头皮一麻,只会不停地看着施雪柳摇头,“夫人,我也……我也不知道。”
就见衡立轩面容严肃,语气冷凝,“此事果然是你们这两个丫头搞的鬼。”
衡立轩严肃的面孔立马让两个丫鬟被吓得胆寒,云香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没想到本以为能够在夫人面前长脸之事却最后落到这个结果,云香心中害怕不已,若是找不出那香囊之中的香料去了何处,等着她的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眼睛捕捉到云霞眼中的惊慌,以往不太灵光的脑子突然像是开了窍,冲上去就拉住了云霞的衣领。
云霞躲闪不及,下意识地也与她扭打起来。
“云霞,你说那香料去了何处。那日我可是将香囊交给了你才去禀告的夫人,如今那香囊里没有了香料,你肯定知道在什么地方,你快点说出来。”
云霞默不作声,只是躲避着云香的动作,看得出她并不想和云香对上。
两个丫头将主子的正堂变成了掐架的地方,让施雪柳这个女主人瞬间觉得面上无光,正要开口喝止,却被云香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真的是你搞的鬼,云霞。”
众人朝她俩看去,祁涟一副吃瓜的表情。
就见两人拉扯之间不知何时云霞的衣襟被扯开,她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下面有个连着一个鸡蛋大小素白色的荷包。
云香这会儿只想活命,哪里还能考虑云霞的感受,她用力一扯就将云霞脖子上的东西扯了下来滚到了施雪柳身边,指着那东西激动地说,“夫人,就是这个味道,是云霞将东西从香囊里拿了出来。”
施雪柳也是不明,但心中更多的是被人愚弄的愤怒。
云霞见到那东西,身子一软,自知逃不过了,就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她以前曾有一次随着府里的嬷嬷出去采买之时,曾经在城中见过打马走过的左脉之。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翩翩公子便这样占据了云霞满眼满心,虽她自知自己只是个丫头,可心里还是无法压制住对左脉之的爱慕之情,会想尽各种办法探听他的消息。
日日在梦里幻想和左脉之在一起的甜蜜时光。
若是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不给云霞一点希望也就罢了,可祁涟姐妹的到来彻底让云霞心中那畸形的恋慕之情越演越烈。
那样出身低贱的女子,竟能得左脉之的护送来到雍城,是连她都不曾幻想过的事,她心里就免不得对祁涟嫉妒,也尊敬不起来。
那日得到祁涟给的香囊,理智上云霞是知道不应该碰得,可心爱之人的东西,她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便忍不住悄悄地将里面的香料拿走,做成挂饰戴在了胸前。
一想到左脉之身上的香气能一点点地包裹住自己的身体,云霞夜晚睡觉的时候都忍不住身体发热。
却不想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好啊!我原还想过你为何这般容易地便将这功劳让给了我,却没想到你却是个贱.货,心中只知道男人。”云香气急,嘴了难免就失了些分寸。
就让衡立轩都觉得污了耳朵,大掌拍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够了。”
云香立即被吓得噤声,瑟缩成了一团。
施雪柳一边觉得丢脸,一边又不甘心祁涟什么事都没有,一把抢过云香手中的小包凑近鼻尖嗅了。
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祁涟微微一笑突然说道,“怎样母亲,不知那其中可是冷梅的香气?”
施雪柳默然不语,看见祁涟眼底的嘲笑,才知自己定然是中了这妮子的圈套。
“定然不是冷梅香吧!里面的香料不过当初我买香囊之时那店老板随便送我的。当初我们受南烛公子照拂,来雍城的路上之时,曾经偶然得知,南烛公子只会用丞相府特质的香料熏衣,若是用其他的花香,身上可能会起红疹,所以这香囊绝不可能是左公子的。”祁涟接着道。
“父亲,这下能还女儿清白了吧!”她又看向衡立轩。
今日闹了这么一朝,被施雪柳弄得满府皆知,衡立轩这会儿只觉得腻味,心里也对祁涟有些许愧疚。
看着女儿红肿的双手,眼里闪过疼惜,“璇儿今日遭罪了,快同嫣儿回屋休息吧!明日父亲会为你请了大夫来诊治的。”
祁涟盈盈一拜,眼中闪过感动,“谢谢爹爹。”
“不过爹爹,母亲也是为了语璇的名声考虑,请爹爹千万不要因为此事,与母亲置气,那语璇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衡立轩感叹,她的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还能够如此深明大义。
垂眼看向跪着的两个丫头,“至于这两个丫头,污蔑主子,不守本分,罪大恶极。不过念在你们一家人为府中尽了这么多年忠的情况下,就罚你们去后院洒扫吧!以后,不准再踏进前面的几进宅子一步。也不要再出府给我丢脸。”
这下云香和云霞脸色更是苍白如纸,手上失了力道直接瘫在地上。
别的人家像她们这样的家生子,母亲还是夫人面前有头脸的嬷嬷,她们怎么也是娘子们身边的大丫头,可如今却直接降成了府里的最末等,以后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送走了祁涟和语嫣,衡立轩的脸这才沉了下来看向施雪柳,“夫人,这等事以后还是查清了再做惩罚吧!”
说完便一甩袍袖,离开了倚澜居到前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