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可煜错身一步,用肩膀抵住又要发狂的小兽,在制住了陆可燃后,才转头望向甄浪,眼瞳像冰封的湖水,清冷寂静,不带一丝情绪,语调也一样平静淡然:「你,以后还会再找我们麻烦么?」
虽然甄浪只字未提甄蕊,但陆可煜已经从那个黄头发的嘴里,获悉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知为何这个蓝头发的公子哥没再提起甄蕊的事,他也不想弄清这些纨绔奇诡变幻的想法。
大概是他们发现属下把哥哥当成弟弟抓来,而兄弟俩都被修理了一顿,也应该出了气,就不想追究了吧,而且……
陆可煜想到这人看自己的眼神,两次冲着自己傻乐的样子,以及昨晚那个轻羽点水的吻,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寒意。
甄浪听到少年说「以后」,心脏蓦地一痛,深深望着少年黑琉璃一样的眼瞳,一字一字郑重道:「你放心,我不会!」
我甄浪,今后绝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听了这话,少年眼睫颤了颤,容色淡淡的,眼睑垂下,没再看甄浪,清清冷冷说了一句:「希望你,别出现在我们兄弟面前……」
甄浪:「……!」
甄浪垂眸,眼神空落落盯着餐桌一角,沉默了半晌,才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甄浪外表强撑着一贯的平静淡然,看不出什么剧烈情绪,但站在不远处的顾润宁仿佛都听到了好友心碎的声音,又想起甄浪如珠似宝地守望那人的样子,心里跟着狠狠抽痛了一下。
听到甄浪的保证,陆可煜没再多说什么,拉住弟弟的手臂,转身向着大门走去。
他不想再跟这些纨绔阔少过多纠缠,也不想弄明白他们变换的言行里,隐含的意义。
甄浪正在暗自伤心,见两兄弟要走,赶紧叫住了人,行云流水写了两张支票,亲自递到两人面前,并礼貌地再次致歉,诚恳说明这些钱是误伤两人的医药费和一点歉意。
他斟酌着措辞,已经尽力不伤害到兄弟俩的自尊心,但这张支票一递出去,陆可燃还是像被踩到了痛脚的豹猫一样,炸开了一身逆毛:
陆可燃哼笑了一身:「有钱了不起?」然后,咬着牙将那张支票撕碎,往天上一撒,给他来了一个「漫天飞羽」。
陆可煜倒是一脸清冷,拉着陆可燃继续向门口走,路过门厅时,轻轻将支票放在门旁的柜子上,全程没有多看甄浪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打就打了,只要你不出现,就够了。
陆家两兄弟一个傲然一个淡漠,一个炙烈一个清冷,却是一样的有骨气。
甄浪站在原地,默然望着那道颀长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门前,像尊雕像一样,半晌凝立不动。
果然,事情就如他昨晚料想的一样,他的「钢琴小王子」对他深恶痛绝,厌恶之极。
甄浪和顾润宁坐在一窗晨光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小阿姨精心烹煮的早餐,脑中不断回放着两兄弟临走时,决绝又隐忍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沉默不语。
这如丧考妣的沉闷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顾润宁抬眼望了望甄浪,温声安慰:「这种开始,也不是特别糟糕,至少……比较难忘……」
甄浪机械地喝着粥品,味同嚼蜡,听到好友这句,手上动作顿了顿,扯动唇角,回应顾润宁惨然一笑。
是啊,肯定是永生难忘了。
试问世间能有几个人,会大半夜把你抓回来,关在小黑屋里毒打一顿呢?
甄浪不笑还好,他这一笑,连顾润宁都跟着揪心,低下头,继续维持着甄宅里的低气压。
半晌,甄浪想到一件事:「你脸怎么回事?不是说会小心吗?」
顾润宁讪讪笑道:「我大意了。」
*
甄宅位于城郊芳熙湖畔的富人区,两个少年在清晨的薄雾里缓慢走着,呼吸间都是城郊沁凉的空气,彼此很有默契地保持着缄默。
不知过了多久,急性子的陆可燃终于按捺不住,那句「我哥睡了你哥」的混帐话,像句魔咒,一直萦绕在脑际,挥之不去。
他哥刚刚经历了一堆糟心事,身心都受了重创,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就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虽然那个俊雅男子跟他承诺过他哥没事,但那个黄毛大言不惭的样子,又不像是毫无依据。
毕竟,就算是戏嚯讥讽,谁会动不动就拿两个男人之间的事信口胡说呢?
他哥刚被一个纨绔欺凌,陆可燃真担心那个蓝头发的也有那种倾向,害他哥吃亏。那样,他哥怎么受得了……
陆可燃眼神游移着,斟酌着措辞,吃吃问:「那个……哥……你……你没吃什么亏吧?」
被弟弟突兀一问,陆可煜脑中快速闪回那人温热的薄唇压上自己时的触感,那是他的初吻,他这才意识到,他的初吻就那样没了。
陆可煜全身一僵,又抿紧了唇,强撑起一片安然,低声说:「没有……只是被打了几下而已。」
「哦,」兄弟连心,更何况他们是双子,陆可煜一瞬间的怔忪和动摇,怎么能逃过陆可燃的眼睛,男孩望着他哥,质疑道:「真的?」
陆可煜垂着眼睫,眸中一片清冷,淡淡回应:「嗯……」
陆可燃总觉得那个蓝头发的跟他哥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他了解他哥的性子,他哥不说,他什么也问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