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仅在学校里停留了一小时，但走到哪里都被人驻足围观，无时无刻不如芒在背。


    陆可煜强忍着那些好奇、玩味、以及幸灾乐祸的视线，完成了所有开学准备，然后神情疲惫地回到家，走过摆满音乐奖盃的壁柜，径直进了厨房。


    厨房里供着一束快要枯萎的栀子花，还发散着最后一缕清芬。


    他不记得家里有这样一束花，转念想到可能是弟弟从夜店里拿回来的。


    弟弟陆可燃在夜店打工，现在已经是业绩第一的「头牌」了。想到这里，男孩心情有点沉重。


    左手还在做复健，切菜、挑虾线的精细动作无法灵活完成。原本熟稔的工序，耗费了很多时间。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做好一桌子弟弟爱吃的菜，但这个时间对于夜店的兼职来说，还远远未到下班时间。


    早春的深夜，空气中带着一丝料峭。


    越是这种时候，那四天的记忆就会从心底逃逸出来，凌迟一样撕扯着思绪。


    那天早上，他接到戴明川的电话，说学会生成员一起商量音乐节的事，他仓促出门，然后……


    陆可煜下意识地抚上胸前银色细链的「高音谱号」，想从那里汲取一丝慰藉。


    「喵呜——」，一个温软的小东西像是察觉到什么，轻盈地跳上沙发，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少年的手臂，碧莹莹的猫眼与主人对视，安抚性地软软一叫。


    男孩怔愣了几秒，心里强撑起来的地方一片柔软，眼瞳漾起一丝泪光。


    一人一猫静默了几秒，男孩将小猫拥进怀里，深深嘆息：「小浪，忘了，还有你……」


    那件事后，男孩从没哭过，即使生病受伤，手指的灵活度不如往常，也没掉一滴泪。


    只是今晚，只有小狸猫知道，他的小主人哭了……


    凄清寒夜，一阵气势汹汹的脚步声「噔噔」响起，由远及近。


    脚步声在陆可煜家门前戛然而止，下一秒，门被重重敲响。敲门声催命一样回荡在整个楼道里。


    陆可煜抹掉脸上的泪痕，踯躅地踱到门前，打开了大门。


    门外，楼道里昏黄的感应灯照出五六个高大健硕的身影，一个染着黄灿灿短发的男人大摇大摆越众而出。


    他抬起手，气势十足地整了整被自己撑得走形的黑西服，粗壮的手指上还箍着几个彰显品位的大金镏子。


    男子一双吊眼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打量了一遍门内清瘦的少年，像是品评着什么一样嘬了几下牙花子，旋即厉声质问：「你就是粉雪乐园的leo？那个陪酒的少爷？」


    第3章 把这小子带走


    由于弟弟的讳莫如深，陆可煜并不知道陆可燃做兼职的地方叫什么名字，但「leo」确实是弟弟高中时期，一直延用的英文名。


    望着门外面色不善，气焰嚣张的来人，涉世未深的男孩有一瞬间的怔忪。


    「哎——！问你话呢，你是不是那个什么粉雪乐园里的陪酒少爷？」黄发男子不耐烦地重复道。


    少年没有回话，澄澈的瞳眸淡淡扫过门口几人，看这些人的排场和口气，有着浑然天成的江湖气。陆可煜心下瞭然——这些人是来找弟弟麻烦的。


    为首的黄发男子见少年默然不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眯眼细看。


    在男子抬手的瞬间，陆可煜匆匆瞥了一眼照片上的内容，画面里是一对男女勾肩搭背的情景，拍摄得不是很清晰，但看男孩身上的衣服，陆可煜确定那就是他弟弟。


    高中时期母亲病逝，除了一栋老房子之外，没给兄弟俩留下什么东西。陆可煜从小琴技精湛，在当地小有名气，高中时期就开始接各种商演，兼职做钢琴私教，兄弟俩的生活因为有他一力支撑，过得还算宽裕。


    只是，那件事后，他手受了伤，不知何时恢复，又生了重病，生病治伤花了很多钱，生活的重担一下子落在活泼好动的弟弟身上。陆可燃才会去那种地方打工。


    陆可煜看这些人兴师问罪的架势，猜想是自己脾气火爆的弟弟，在夜店里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黄发男子见陆可煜不说话，非常不耐烦，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大声喝道：「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陆可煜一直病着，被男子猝不及防大力一推，推了个趔趄，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形。


    看见少年荏弱的样子，黄发男子嘴边勾起一抹轻蔑笑意。


    他上个月因为「殴打男粉事件」，被他表哥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之后他哥好一阵子没给他安排什么正经工作。让他这个安保队长在公司里游手好闲，像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他以为他表哥是想撤了他的职位，没想到今天又突然交给他一件事做，让他找一个夜店陪酒的少爷「谈判」。


    临出门时，表哥把他叫到书房里，好一番嘱咐，让他以为要找的是什么难搞的刺头，棘手的麻烦，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文静瘦弱的少年。


    黄毛男子一双吊眼上下打量着面前清隽俊美的少年，心下鄙夷道：这就是缠上那丫头的夜店头牌？果然是个小白脸。


    他自负高大威猛，无奈情路坎坷。女人们总是对这些长相俊美的小白脸趋之若鹜，望着眼前的绝美少年，「黄毛」心中莫名光火。


    他就势迈进门里，大大咧咧地嚷道：「大爷跟你说话，听见没？你是不是那个陪酒的？叫l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