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手中捏着字条,目光死死地盯住李晏。
“阁下当真不是在说笑?”
话音刚落,众人登时一齐望向甲字桌,目光中有好奇的,有贪婪的,有狐疑的。
纷纷揣测起李晏的来历。
就连许修远也不免用余光朝这边瞥了过来。
巽风观的升仙玉符,只会赐给为宗门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修士。
逢一甲子能发下去五枚都算多的。
青羊观中, 如今也不过只验明了三枚升仙令牌,其中还有一枚已经被自己预定,李晏又要去哪里再弄来一枚升仙令。
还是说这厮想赖掉本该许给自己的名额!
清源道人蓦地心头一凛。
李晏没有回答,只是将一块令牌状的东西放了上去,又往托盘上丢了一张纸条。<huo.
吩咐婢女给丙字桌的道人送过去。
许修远一眼就认出,那枚令牌正是他亲眼目睹,对方先前在楼下淘的。
但这并不能让他放下心,因为字条上赫然写着——
“在下是此次主持大会的升仙使,道友若是信得过, 在下自有办法将令爱带回山门,还请散场后道友稍留片刻,以此物为证。”
道人有些紧张地看向走来的婢女。
拿过令牌,囫囵浏览过纸条上的文字,微微一愣,接着慌忙将字条揉成了一团。
“阁下此言可当真?”
语气中也不免带上些许恭敬。
成了!
“在下所言自然非虚妄,这一点清源道长可以作证。”
面具下李晏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同时还不忘向许修远使个眼神。
许修远此时也回味过来,朝那道人点点头。
对方既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件事,自然也不会出尔反尔。
“这里是虎豹雷音的上半卷内容,待事成之后,在下定会将剩下一半原封不动献上。”
道人朝李晏的方向抱拳一揖,复又坐回位置上,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道人的反应让众人更好奇李晏的来历。
他们虽没吃过猪肉, 也见过猪跑,升仙令可不是长这副模样。
只是已经定下三魂七魄的修道士, 虎豹雷音对他们而言, 自然是如鸡肋一般的存在。
犯不着为这个, 与清源道人交恶。
至于修为低的,哪怕心中还存着些许幻想,也不敢得罪一个炼炁四重的真修。
交易继续,只是场上有不少人已经失去继续交易的心思,频频将目光瞥向不远处的甲字桌,琢磨着想要弄清楚李晏的跟脚。
交易会就在这样虎头蛇尾中落下帷幕,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换得了虎豹雷音的修炼方法,又从楼下的坊市交易来一枚剑丸和小元婴遁法,李晏此行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至于那名得了灵障叶的散修,中途就早早地离了场,穹老鬼也是紧跟在此人身后,不知不觉消失在了夜色中,显然今晚必有一场生死较量。
散场后画舫中的宾客已经走的差不多。
那名出手虎豹雷音的散修有些不安地坐在远处,眼看着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冷静下来也不免有些后悔。
自己不过一介散修,炼炁三重的修为, 兀自留在别人的主场, 若是他们动了些歪心思, 自己今日岂不是就在葬身在这里。
方才胡思乱想着,一个身段婀娜的婢女已经款款走过来。
“这位仙师,坊主请您前往三层一叙。”
说罢,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怀着惴惴不安的神情,陆道吉跟随婢女登上通往第三层的阶梯。
“这位道友,且让老夫给你介绍一下。”
甫一进入屋内,陆道吉就看到四个已经揭下面具的修道士。
“这位是悬空寺的慧忍禅师,这位是灵感观的袁道友,这位是巽风观苦叁子上师的高徒,参玄道人。”
“在下借着山门的威风,忝为这青羊观的观主。”
话音刚落,陆道吉已经忙不迭起身向四人抬手做了一揖。
“山野散修陆道吉,见过几位道友。”
这些人中,除了李晏外,修为最低的都有出窍境界,修为最高的慧忍禅师已经能够神魂日游,手段非凡。
可就是修为最低的李晏,背后都站着一位内景上师。
他又哪敢造次。
落下座,李晏这才组织语言开口道。
“阁下应该也听说过,巽风观的升仙使每人都拥有一个举荐的名额。”
陆道吉的眼中顿时升起了希冀,莫非对方要用这个名额换自己手中那卷残册。
“不过——”
然后李晏的下一句话就浇灭了他的希望。
“这个名额,在下已经许给清源道友的嫡子,却是不能交给陆道友。”
李晏顿了顿,抬眼看向陆道吉。
“那阁下又想怎么做?”
嘴里泛着淡淡的苦意,陆道吉看向四人的眼神,分明已经带上警惕。
体内真炁流转,赫然已经打算突围。
“道友莫急,升仙令在下自然是拿不出第二块,可若只是让令爱拜入巽风观,在下可有的是办法呀。”
李晏抿了一口清茶,颇有些自信地说道。
“巽风观下一次收徒在四年后,在下可以将令爱带入山门中先读一段时日书,届时再让她与其他道童一并修行便是。”
“不过升仙令的其他好处,令爱却是拿不到了。毕竟,一卷臭肺的修行法诀,又如何能与一枚升仙令的珍稀程度相提并论。”
李晏把难题又抛回给了陆道吉。
道人脸色阴晴变化,半晌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从袖中拿出下半卷,并藏剑令一起放在桌上。
“在下恐怕已时日无多,灵儿就拜托给参玄道长了。”
陆道吉也是个果断之人。
心知自家爱女的前程全在眼前这位年轻的道人一念之间。
与其磨磨蹭蹭,引得人不快。
倒不如果决些,结一份善缘,或许日后对方看在这一点,会对灵儿多照顾一二。
“善哉!”
李晏拊掌一笑,从桌上接过半卷残册。
“两日之后的卯时,在下便要返回山门中,还请道友莫要误了时候。”
粗略地翻看过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于是仔细叮嘱陆道吉。
道人自然是无有所不允。
直到走出画舫,望着水波中溶溶月色,陆道吉才惊觉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
自家的性命包括女儿的道途,全在乎对方一念之间,散修在宗门弟子面前就是这般无可奈何。
好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