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浩荡,荡尽一切魑魅魍魉。
光芒中,一朵朵金莲绽放,一株株菩提抽枝,一盏盏佛灯点亮。
金光所过之处,阴森黑雾烟消云散,露出一片残桓断壁,无数破烂布条在其中临风飘扬,猎猎作响。
这好像是一座荒废的古城,古城的城墙外壁长着密密麻麻的鬼手,在黄泉中不停地捕捞起一个个残破的灵魂,放到城池中。
这些灵魂在城中挣扎了一会儿,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石化,化为狰狞扭曲的石雕。
城外是漫漫黄沙,渺渺黄泉。
在沙海和荒城相接的地方,是无数蠕动的肉芽,它们彼此纠缠着,也和古城上的鬼手纠缠着。
黄泉绕着古城倾斜而下,在肉芽和鬼手的缝隙中形成一个个漩涡,发出凄厉的尖啸。
荒城没有居民,只用形态各异的石像,大多样貌模糊,有的甚至只是残肢断臂,却依稀可以分辨出,其中又妖有魔,也有人。
树妖姥姥的石像也在其中,盘膝而坐,面目慈悲,眼现解脱之色。
破败、荒凉、诡异、渗人。
法海眉心金光荡漾,法眼来回扫射。
赫然发现,
这所谓的古城,居然是一件巨大棺材。
残桓断壁,各色生灵,都是棺盖上的石雕。
而那些破烂的布条,居然是一袭破烂的黑色袈裟,绕着棺材缠了一圈又一圈。
棺材一下一下跳动,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像是一颗心脏一般。
每跳动一下,棺盖上妖魔人鬼的浮雕就少了一个身体部件,甚至是全部消失。
看来,这棺盖上的每一个石雕,都是一道魂魄。
棺材每跳动一次,就会消化一部分棺盖上的灵魂。
在棺盖的中央,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怪物,扭曲挣扎,眼神痛苦却又清醒。
碑上面有十六个古朴的篆文。
哪怕以法海的天之慧根,也只能解析到一些模棱两可的碎片信息,无法理解真正的含义。
这样的石碑,法海已经见过两块。
一块在万音寺地底,镇压着一张诡异的血脸。
一块在菩萨城血肉广场,镇压着血眼佛陀,那块石碑已经残损,被法海夺下丢在腹里乾坤。
而今,在这里,法海又见到一块。
莫非,这庞大的石棺中,也镇压着一个邪物?
法海捏了捏下巴,将目光转移到绑着石棺的破烂袈裟上。
“无量光佛,此物与孤有缘!”
法海看着黑色袈裟,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随着自己道行日深,鬼王宗得到的万鬼幡已经越来越跟不上自己的步伐了,没想到现在就来了替代品。
四只愿力之手虚空抓握不停,似乎在发出贪婪的笑声。
石棺之大,方圆千百丈,光是棺盖,就如同一座城市,巍峨宽阔。
法海的法相天地,经过信徒愿力的加持,更是不知其高,不知其大,不可测量。
“黑山,这具棺材护不住你!地府,也护不住你。”
“世人皆崇拜于我,你哪里来的胆子,敢与孤作对,与天下人作对!”
法海说着,两只如山金臂,遮蔽了浩浩佛光,缓缓伸出,庞大的阴影随之而来,扣住石棺边缘。
“黑山,你若对孤俯首,今日我尚可饶你一命!”
法海的身形充斥着黄泉世界,他眼睛微阖,语声淡漠,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此话一出,石棺剧烈的跳动起来,似乎有无穷的愤怒其中横冲直撞,要破棺而出,将法海这个狂徒烧得粉身碎骨。
随着石棺的心跳加速,棺盖上的石雕也在被石棺迅速消化,很快就轮到了树妖姥姥化身的石雕。
眨眼间,树妖姥姥就只剩下半身还留在棺盖上。
法海怒喝一声,光明之手一抓而下,将树妖姥姥的下半身连根拔起,在棺盖上留下一个深坑。
脱离了棺盖,树妖姥姥开始缓缓活化,变成了一个残破的灵魂,无数狂乱的触须在其中搅动,让这个悲惨的残魂片刻也不得安宁。
光明之手掌心的金色太阳放出柔和的金光,浇筑在残魂上。
那些群魔乱舞的混乱触须被这金色佛光一照,如活物般发出凄厉惨叫,全身如火焰灼烧一般,扭曲融化,转瞬间便灰飞烟灭。
树妖姥姥的残魂似乎恢复了清明,看着法海,脸上陡然出现仇恨之色,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化作感激。
她对着法海盈盈一拜,法海还来不及反应,残魂便瞬间消散,消失于虚空之中。
这树妖姥姥居然自散真灵,这是真正的魂飞魄散,连转世重修都不可能了。
“孤就这么可怕吗?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落在孤手里。本来还想留你一命,好好研究研究的,可惜了。”
法海遗憾地摇摇头,忽然觉得身上一阵瘙痒,忍不住用手抓了一抓。
他低垂眼眸,身上一块灰褐色的尸斑,不知何时被抓出一副简单的图画。
图画呈现一个墨绿色长发的人形,身材窈窕,身上纹印着一道道金红色的条纹。
世间生灵,只要产生灵智,便有三魂七魄。
三魂,是天魂,地魂,命魂。
这出现在尸斑里的,便是树妖姥姥的命魂,是灵智的具现。
没想到,这老树妖,终究是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可惜,区区一道残破的命魂,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尸斑,里面有一股死寂的不详力量,让法海体内的生机一点点流失。
不过,在无漏金身的封锁下,这损失的些许生机,完全比不上补充的速度,顶多对法海的寿命稍有影响。
一想到自己完美无缺的金身,居然被黑山老妖打上了这么多不详的尸斑,法海心中的怒气就无法遏制。
“┗|`o′|┛昂~~!”
缠绕在如山巨手上的天龙怒吼一声,双臂上金色流光越来越亮。
大地颤动,黄泉汹涌,尘沙漫天。
仿佛是在警告法海,不要再肆意妄为了,否则将要大祸临头。
法海不管不顾,双臂继续用力。
石棺震动得越来越频繁,不知道是在恐惧,还是在兴奋。
地面下,一股浩瀚不可测量的意识,正在缓缓苏醒。
头顶上的虚空,突然裂开了一道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