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但愿,下辈子,不会再是孤单一个人。”
石十七含糊的呓语着,攥着斧头的手松懈了下来。
锵!
巨大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预料中的断头一刀迟迟没有来临。
石十七睁开无神的眼睛,慧一千零一光明如同一道城墙般护在他身前,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坚定,似乎只是在自己的心灵一个解释:
“课本上说,光明道路上的同伴对外人犯了错,弱小的你们,也没有审判他的权利。
我们的光明,优先照亮同路的伙伴。”
慧一千零一越说,眼神就越清澈,手底下的动作也越狠辣,很快就将剩下的人杀散。
但他终究是无法对姚家主下狠手,只是敲晕了事。
慧一千零一光明蹲下身,轻柔的把石十七抱在怀里,从衣襟里取出伤药,一点点的涂抹在伤口上。
感受着粗糙的手指,拂过伤口,传来一阵阵剧痛,但石十七心里却是满溢的安宁。
他紧绷的身体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试探性的伸出一只手,搂住慧一千零一光明的背。
慧一千零一光明一脸专注的上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石十七双手环抱,箍得慧一千零一光明差点喘不过气来。
如果这是梦,石十七希望永远不要醒来,就让他死在梦里好了。
慧一千零一光明的身体,只是一具泥塑的躯壳,寒冷如冰,但石十七却感觉拥抱住了无穷的光和热。
比夕阳更温暖,比夕阳更光明。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手里的斧头不知不觉掉到了地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慧一千零一光明,你做得很对,正义和光明,同伴优先,金山寺优先。”
一个温暖磁性的声音传来,像重力的吸引,让慧一千零一光明,每时每刻都想靠近。
“住持!”
他微微躬身,站起身来。
“要么不做,做了就不休!”法海捡起刀,塞到慧一千零一光明的手里:
“既然已经动手了,那就要斩草除根!”
慧一千里一光明扒了一下八爪鱼一样吊在身上的石十七,却发现怎么也扯不下来。
只得一只手托着石十七,一只手拿着刀来到姚家主面前,却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这个施主是为子报仇……”
“对待光明路上的同伴,我们才要讲逻辑的道理。对待敌人,拳头就是我们的道理。
对金山寺挥刀,那就是大错特错!”
慧一千零一光明仰起头,看着法海那澄澈和充满鼓励的眼睛,脸上的犹豫化作信任和坚定。
手起刀落,寒光闪过,姚家主的头颅咕噜咕噜滚下山坡。
慧一千年一光明觉得心里面有什么东西,也随着头颅越滚越远,直至不见踪影。
好像自己失去了一样宝贵的东西,但也像是卸下了枷锁,浑身轻松了许多。
法海手上漾起层层佛光,缓缓地飘落到石十七的身上,霎时间,所有的伤口都窜出层层叠叠的肉芽。
不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
这是就是法眼的神通转换了。
一法通,百法通。
现在佛门不是太过高深的神通,法海都可以信手拈来。
石十七偷偷摸摸的睁了一下眼睛,又赶紧闭上,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只是脸上那纵横交叠的疤痕,让这笑容显得无比的恐怖和狰狞。
法海也没有管他的小动作,手掌按在他头上,修罗秘藏就渡了过去。
“吾等生于乱世之中,自当斩尽尘埃。受尽苦难而不厌,谨持光明而不诲,此乃修罗之道。”
袅袅佛音,回荡在二人识海。
这句话不仅是对修行修罗密藏的石十七说的,也是对慧一千零一光明说的。
他们这一生的羁绊纠缠,将至死方休。
是福是祸,连法眼也看不透。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法海又不是保姆,以后的路要靠他们自己去走。
“啊哈哈哈……
法海!修罗道你们是修不成了,但是恶鬼道还是有希望!”
伴随着雷鸣般的狂笑。
一个火爆粗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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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大山边缘,陆家庄园。
和许多县城定居的庄园主没法比,路家主原本是一伙山道上的劫匪。
直到有一天,听到落雕侍御高骈要上任静海道节度使的消息后,就急忙退出江湖,在邕州郡十万大山边缘买了一个庄园,安顿自己的兄弟。
事情后来的发展,证明那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高骈雷厉风行,手段酷烈,把静海道和岭南道之间山路上的劫匪绞杀了个干净。
俘获的俘虏,全部竹签贯体,插在城池边缘,慢慢哀嚎而死。
陆家主的提前跑路,无疑是英明的决策。
由此,手下们对他越发信服。
此后,他又眼光独到的巴结上了尸王宗,别人的鸡肋,十万大山边缘的土地,反而成了路家主的聚宝盆。
事业越做越大,庄园也越来越多。
但路家主还是住在乡下的镇子里。
县城里的大户们看不起他这样的草莽,他也看不上那些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他就是欺软怕硬,就是欺善怕恶。
他坏得坦坦荡荡,从不屑伪装自己。
如果哪一天,死于非命,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早就把自己的孩子送去了花城郡,虽然他觉得白云观同样很虚伪。
但名门大派,吃相还是要好看一点,给一巴掌,还会给个甜枣。
路家主拿着石锁抛了几个来回,感受着腰间发出的一阵阵疼痛。
最终自言自语的嘟囔了几句:
“还是老了,要是再年轻几岁,这石锁,玩个半天都不是事。”
丢下石锁,接过仆人手里的毛巾,擦了擦汗。
也不穿衣服,提着积满道道干涸血污的大砍刀,赤着肌肉鼓鼓囊囊的上身,招呼了几个刀手,打算去巡视一下庄园。
让那些下贱的奴隶,那些偷懒的家丁,知道自己依旧宝刀未老,依旧杀人如麻。
才能震慑这些在他眼里,也是一样欺善怕恶,欺软怕硬的家伙。
在他的认知里,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强者挥刀向弱者,弱者挥刀向更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