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冷的宫殿中，庄严的王座上，红王面无表情注视着眼前的战场沙盘。


    这是实时反馈倾世之战战况的沙盘，让祂即使远离前线，也能第一时间知晓战争局势的走向。


    作为不知不扣的战争狂热者，红王无比希望能亲自披挂上阵，战场杀敌，为自己的宝库再增添几件珍奇的尊贵藏品。


    深渊广袤无垠，但鲜有向人世那样的国度，有着无数让人印象深刻的英杰，那些璀璨光辉的灵魂只要看上一眼便令人永生难忘，可惜祂有鲜血大君亲自下达的重要任务在身，只能留守此地看守。


    此次血祭事关重大，不能有任何差错。


    骤然，有轰鸣声传来，红王的专注被打扰，祂抬起眸子，视线向外看去，一艘巨大的森冷骸骨战舰停在了血池上空，那是血国用无数大敌尸骸与灵魂铸造而成的死亡战舰，满载而归。


    随着战舰底部的闸门隆隆开启，数以万计的地狱生灵如雨点般纷纷坠落，惨叫声在空中呼啸而过，此起彼伏。


    噗通噗通噗通……几万头地狱生物像是下饺子般落入血池，在触及的瞬间便被腐蚀融化成血水，令那份猩红变得更加鲜艳。


    截至目前为止，数以千万计的地狱生灵被投入血池当中，再加上那些从血国宝库中运来的珍宝……如今血池内蕴含的灾厄精髓浓度已经达到了相当骇人的程度，足以媲美血国至少三千年来储备的资源总和。


    由如此恐怖质量所举行的仪式，绝对能打人世真神一个措手不及，届时就是深渊大举进攻的最佳时机！


    红王在脑海中推演和模拟起战局的变化，渐渐地入了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空气发生了一丁点微妙的变化，像是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如梦似幻。


    随着思考的加深，红王忽然发现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难以再推演战争局势的演变方向，思绪变得混乱，犹如扎入了泥沼之中，祂立即意识到了不对，浑身亮起猩红光芒，可下一秒，祂的思绪彻底断线。


    “嘻嘻嘻嘻嘻嘻嘻……”


    一个穿着破旧小丑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宫殿中，红黑色的小丑服上面布满干涸到发黑的血迹，传出一阵腐朽陈旧的恶臭，那身衣服不是穿在身上，而是直接与血肉缝在了一起，粗糙的缝合线清晰可见。


    小丑头上长着两根粗壮的恶魔犄角，被小丑服的布料包裹了起来，它有着很尖的下巴，满嘴尖牙，时刻保持咧嘴狞笑的模样，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


    诡异的是，红王对于小丑的出现并没有任何反应，呆愣在那里，意识如断线的风筝，飘向远方。


    ——来自地狱马戏团的痴愚小丑，司掌着“愚弄”权柄。


    地狱马戏团是深渊里一个非常特殊的团体，成员都是许多稀奇古怪的家伙，就连地狱生物都觉得它们精神有问题，是癫子。


    它们居无定所，在深渊各处巡回演出，为抵达的世界带来欢笑、痛苦、癫狂以及深邃的绝望，痴愚小丑则是马戏团里的头牌，疑似是深渊最古老的恶魔之一，存在年代不可考究，连血国的古早文献里都有关于它的记载。


    那一次，地狱马戏团受邀前来血国为鲜血大君表演，但那场演出并未取得鲜血大君的欢心，反而还扰了大君的兴致，于是整个地狱马戏团都被处刑，关入暗无天日的地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漫长岁月的囚禁让本就神经不正常的痴愚小丑变得更加疯狂，而这份疯狂也将转化成对血国的滔天恨意。


    随着痴愚小丑现身，虚无中，无声的美妙歌谣一点点变得清晰，如溪流般缓缓流淌，声音滚滚扩散，忙碌的堡垒陡然间变得安静至极，无论是地狱生灵还是正在工作的造物都为之停滞，万物被拉入梦乡，酣畅入眠，就连一直翻涌沸腾的血池都平静下来。


    正是这诡异的歌谣将让红王放松了戒备，被痴愚小丑权柄的影响。


    ——斑斓之梦，一位非常古老的、司掌“梦”权柄的深渊半神，曾经有很大的可能成为“梦”权柄的化身，登临神位，然而却因为一些事情被血国镇压，以至于错失成神机会，让“梦主”后来居上，成就了这一神位，祂的登神之路彻底断绝。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断人登神之路更是十八辈子的血海深仇，被周尘解放后，一听到是打血国，斑斓之梦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势要报仇。


    “梦”配合“愚弄”，成功降低了红王的灵智，让祂变得盲目痴愚，从而被成功拉入梦境。


    空间破碎，鳌杀出现，硕大的巨斧燃烧着灾厄冷焰，向着红王劈去。


    崩！


    六柄巨斧发出哀鸣，崩裂出缺口，火星四射。


    鳌杀心中一跳，大为震撼，这六柄巨斧可都是准神器级别的武器，再加上自己半神级别的力量，劈死毫无防备的半神根本不是问题，可打在红王身上……竟然碎了？！


    轰！


    下个瞬间，两柄巨斧寸寸碎裂，碎片迸溅，鳌杀倒飞而出，身上坚硬的骨壳大片碎裂。


    红王尚未苏醒，但身体却在战斗本能的驱使下自己动了起来，做出反击。


    铮！


    清越的剑鸣响起，红王握住了一道炽热的焰光，这是血国的万军之剑，代表着至上权威，看似随意的一挥，直接斩断了鳌杀手中剩余的四柄巨斧。


    紧接着，又是一剑快如闪电般刺出，噗嗤！


    痴愚小丑挡下了这一剑，万军之剑贯穿它的胸膛，但它毫不在乎，发出一阵怪笑。


    嘭！


    痴愚小丑的躯体炸开，爆炸威力看起来并不可怕，连宫殿都没怎么损毁，可红王却喋血了，半只手臂被炸断，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身上出现密密麻麻的伤口。


    这一剑的伤害被全部返还给了红王！


    “嘻嘻嘻嘻嘻嘻……”


    空气中响起一阵怪笑，痴愚小丑的身影再次出现。


    而红王也从剧痛中短暂恢复神智，脱离了梦境，并凭借自身能力摆脱了盲目痴愚效果，疯狂抽取着这座地狱中海量的死亡和生命，供养自身。


    “你敢！”


    祂突然不可抑制地暴怒，整座地狱位面剧烈动荡，雷鸣不止。


    只因无比重要的血池燃起了滔天大火。


    血池边，周尘面带微笑，是时候大火收汁了。


    苍白的熔铸之火迅速收拢，血池内的杂质被尽数焚烧殆尽，在奇迹权柄的运行下，跳过了漫长且繁杂的锻造过程，直接迈入成果阶段。


    顷刻间，硕大的血池干涸一空，由千万死亡汇聚成的地狱精髓浓缩成了一颗鲜艳欲滴的红宝石，落入周尘手中。


    他摊开《死灵之书》，将这颗猩红宝石扔了进去。


    在庞大的死亡里，终焉的权柄被唤醒。


    万物寂静。